第十二章 有顔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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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上我看到了些新來的漢人,卻看不出哪些是有顔色的。

    隻是在兩家新開的商号裡,看出來穿藏服的夥計其實是漢人。

     在我常去的酒店,店主問我在街上尋找什麼。

    我告訴了他。

    他說:"他們要把顔色塗到臉上嗎?他們的顔色在心裡。

    " "那我就認不出他們了。

    " 于是,就在店裡坐下來喝酒。

    我還跟他開玩實說要是他弟弟在,這些日子正好對麥其土司下手,報仇。

    我說:"要是那仇非報不可的話,這回可是最好的時機。

    " 店主人歎氣,說他都不知道弟弟逃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說:"那你來幹怎麼樣?" "如果我知道弟弟已經死了,或者他不想接着幹了,我才會下手。

    這是我們兩兄弟定好的規矩。

    " 他們的規矩有一條使我背上發冷,要是麥其土司在他們動手之前死了,下一個麥其土司,也就是我,将自動成為他們複執的目标,必須殺死一個真正的麥其土司,才能算報了仇,我當時就害怕了,想派人幫兩兄弟幹掉麥其土司。

    酒店主人笑了,說:"我的朋友,你可真是個傻子,你怎麼就沒有想到把我和我弟弟殺掉。

    " 是的,我的腦子裡沒有這樣的想法。

     店主說:"那樣,你也不用擔心哪一天我來殺你了。

    "他把我送出門;說:"少爺有好多事要幹,回去吧,回去幹你的事情吧。

    " 這裡正說着話,妓院老闆來請我了。

    還隔着好遠的地方,姑娘們的笑聲,唱機裡吱吱嘎嘎的音樂聲,和炖肉與煮豌豆的氣味熱烘烘地撲面而來。

    我在樓下大廳裡坐下,什麼東西也不想吃,也不想動坐在我懷裡的姑娘。

    我覺得空氣裡有梅毒的味道。

    我坐着,懷裡坐着一個幹淨的姑娘,聽老闆講了些土司們在這裡好笑的事情。

    連她手下的姑娘們聽到就發生在她們自己身上的趣事,也咯咯地傻笑起來,但我覺不出有什麼好笑的地方。

     我問妓院老闆有顔色的漢人的事情,她笑了,說:"有顔色沒有顔色,是紅色還是白色在我這裡都是一樣的。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什麼顔色的男人都沒有兩樣,除非像少爺一樣。

    " "少爺怎麼樣?" 她從牙縫裡掏出一絲肉末'彈掉了,說:"像少爺這樣,像傻又不真傻的,我就不知道了。

    "聽口氣,她像是什麼顔色的人都見過。

    呸!散布梅毒的女人。

     我走出那播放曲的大房子,狠狠往地上唾了一口。

     一柱寂寞的小旋挽從很遠的地方卷了過來,一路上,在明亮的陽光下,把街道上的坐迅欲片、草屑都旋到了空中,發出旗幟招展一樣的僻啪聲。

    好多人物面躲開它,一面向它吐着口水。

    都說,旋風裡有鬼魅。

    都說,人的口水是最毒的,鬼魅都要逃避。

    但旋風越來越大,最後,還是從大房子裡沖出了幾個姑娘,對着旋風撩起了裙子,現出了胯下叫做梅毒的花朵,旋風便倒在地上,不見了。

    我的心裡空落落的,想是沒有找到有顔色的漢人的緣故,不然,空着的地方就會裝滿了。

     就在我尋找旋風到底鑽到什麼地方去了時,下人們找到了我。

     我的妻子逃跑了,她是跟汪波土司逃跑的。

     索郎澤郎帶着一大群人上了馬,不等我下令就出發了。

    馬隊像一陣旋風樣刮出去。

    他們一直往南追了三天,也沒有發現汪波土司和我妻子的蹤影。

    索郎澤郎空手而回,叫人在院子裡立下一根行刑柱,讓爾依把自己綁在上面。

    我不傷心,但卻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一閉上眼,塔娜那張美豔的臉就在眼前浮現。

    這時,樓下響起了鞭子撕裂空氣的尖嘯聲。

    那個也曾叫塔娜的侍女趁機又在我眼前出現了。

    好多年來,她都在侍女裡,和我日益疏遠了。

    現在,她又發出蚊子一樣的嗡嗡聲,圍着我的床鋪轉來轉去。

    她叫主子不要傷心,并且不斷詛咒着塔娜這個名字。

    我想給這個小手小腳,嘴裡卻吐得出這麼多惡毒語言的女人一個嘴巴,但又不想擡起手來。

    我叫她滾開,我說:"不然就把你配給瞎了一隻眼的鞋匠。

    " 侍女跪下來,說:"求求你,我不想生一個奴隸。

    " 我說:"那你出去吧。

    " 她說:"不要把我配給男人,我是你一個人的女人,你不要我了,我也記着自己是你的女人。

    " 她的話燙着了我的心,我想說什麼,但她掩上門,退出去,又回到侍女們的隊伍裡去了。

     樓下,被鞭打的索郎澤郎終于叫出聲來。

     這使我身上長了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