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世 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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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荒還沒有結束。

     雖然土司們大多認為自己的領地就在世界中央,認為世界中央的領地是受上天特别眷顧的地方,但還是和沒有土司的地方一樣多災多難:水火刀兵,瘟疫饑荒。

    一樣都躲不過去,一樣也不能幸免。

    鬧到現在,連沒有天災的年頭也有饑荒了。

    看來,土司們的領地是叫個什麼力量給推到世界邊上了。

    百姓們認為,一到秋天,饑荒就會過去。

    但那是依照過去的經驗。

    過去,一到秋天,地裡就會有果腹的東西下來:玉米、麥子、洋芋、蠶豆和豌豆。

    沒有餓死在春天和夏天的人,就不用操心自己的小命了。

    但現在的問題是,大多數土司的大多數土地上,沒有莊稼可以收獲,而是一望無際茂盛的罂粟迎風起舞。

    有些土司,比如拉雪巴吧,猛然醒來,把正在出苗的罂粟毀了,雖然季節已過,隻補種了些平時作飼料的蔓著和各種豆子,卻有了一份實實在在的,使其治下百姓心安的收獲。

     我問拉雪巴土司,傳說當初鏟除煙苗時,他流了淚水是不是真的。

     他沒有正面回答我,而是說,當初他鏟煙苗時,别的土司都笑話他,現在,國民政府正在抗日,也正在禁煙,該他們對着越發濫殘的鴉片哭鼻子了。

     麥其家又迎來一個豐收年,玉米、麥子在曬場上堆積如山。

     麥其家的百姓有福了。

    麥其家的百姓不知道這麼好的運氣是從哪裡來的。

    看看天空,還是以前那樣藍着。

    看看流水,還是以前那樣,顧着越來越開闊的山谷,翻卷着浪花,直奔東南方向。

     我有點想家了。

    我在這裡沒什麼事做。

    有什麼事情,管家便一手做了。

    管家做不過來,桑吉卓瑪便成了他的好幫手。

    管家對我說:"桑吉卓瑪是個能幹的女人。

    " 我說:"你是個能幹的人,當然,你是男人。

    " 不多久,他又來對我說:"桑吉卓瑪是個好人。

    " 我說:"你也是好人。

    " 他是暗示想跟桑吉卓瑪睡覺。

    他當然想跟廚娘卓瑪睡覺,卓瑪離開銀匠丈夫太久了,也想跟他睡覺。

    我注意觀察了一下,卓瑪不像剛來時那麼想她的銀匠了。

    管家對我說:"我有些老了,腿腳不方便了。

    "好像他本不是跛子,在此之前,他的腿腳是方便的一樣。

     我明白他的意思,便說:"找一個幫手吧。

    " "我找了一個。

    "他說。

     "告訴她好好于。

    "我說。

     管家把桑吉卓瑪提升成他的助手。

    跛子在當了二十多年管家後,真正擺開了管家的派頭。

    他用銀鍊子把個大大的琺琅鼻煙壺挂在脖子上。

    在腦子裡沒主高出來之前,他要來一小撮鼻煙,對下人們發出指令後,他也要來一小撮鼻煙。

    吸了鼻煙的他,訂着響亮的噴嚏,臉上紅光閃閃,特别像一個管家。

    我把這話說給他聽了。

    在我說話時,他把煙壺細細的瓶頸在指甲蓋上輕輕地叩擊,等我說完,他也不回話,隻把堆着鼻煙的指甲湊近鼻孔,深吸了一下,這樣,他就非得憋住氣不可了,好打出響亮的噴嚏。

    這樣,他就可以不回答我的問題了。

     在北方邊界上,所有的麥子,都得到了十倍的報酬。

    更重要的是,我使麥其家的領地擴大了。

    而比這更重要的是,我得到了一個絕色美女做妻子,隻等丈母娘一命歸西,我就是茸貢土司了。

    當然,這樣做也是有危險的。

    曾經想做茸貢土司的男人都死了。

     但我不怕。

     我把這想法對塔娜說了。

     塔娜說:"你真的不怕?" 我說:"我隻怕得不到你。

    " 她說:"可你已經得到我了。

    " 是的,要是說把一個姑娘壓在下面,把手放在她Rx房上,把自己的東西刺進她的肚子裡,并使她流血,就算得到了的話,那我得到她了。

    但這不是一個女人的全部,更不是一個女人的永遠。

    塔娜使我明白什麼是全部,什麼是永遠。

    于是,我對她說:"你使我傷心了。

    你使我心痛了。

    " 塔娜笑了:"要是不能叫男人這樣,我就不會活在這世上。

    " 一個惡毒的念頭突然湧上了心頭,要是她真不在這世上了,我一定會感到心安。

    我說:"你死了,也會活在我心裡。

    " 塔娜倒在了我的身上:"傻子啊,活在你心裡有什麼意思。

    " 後來,她又哭了,說:"活在你眼裡還不夠,還要我活在你心裡。

    " 我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 我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