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閻羅遊湖叙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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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面已非。

    那最疼我的祖父已經去逝了。

    我是随着叔父到楊州去學做生意的,現在,我可要留在家裡侍奉母親……唔,這三年光陰渾渾噩噩地浪費了,一事無成,依然故我,如今重返故鄉,眼中風光如昔,故此心裡甚多感觸……” 她同情地點點頭。

     魏景元又奮然道:“風月豈唯今日恨,煙霄終待此身榮,未甘老負平生,我總不甘心就這樣默默無聞地負卻此生……” 這一刹間,這位俊美少年一點也不像怯懦的韋千裡。

    他那種豪氣幹雲的樣子,面上的神情,組成大丈夫的軒昂氣概。

     她宛如當日忽然瞧見韋千裡撥起覆額亂發,露出俊美的廬山真面貌時的驚訝心情一樣。

     這位和怯懦的韋千裡極相像的少年,蓦地流露出軒昂的丈夫氣,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景象,使她不禁凝目無語,癡癡地瞧着他。

     他生像是得到鼓勵,傲然笑一下,劍眉斜斜飛起,朗聲道:“我雖然身困市塵麝俗之間,可是,我仍然孜孜不倦地研讨經世之術。

    不管有什麼艱難阻險,但此志終不渝……” 董香梅同情地嗯一聲,輕輕道:“你一定會成功的。

    ” 平湖上蕩過幾葉輕舟,天光水白,一片溫柔甯靜中,傳來操槳的咿唔數聲。

     魏景元勾起連年落魄的怅惘,也觸起生平的雄心壯志,一時心馳神越,伸手捉住她的脂白柔荑,道:“你真的相信我嗎?” 她輕輕點頭,那顆心兒卻一陣鹿撞,王也似的臉龐上,泛起紅暈。

     兩人肌膚相接,如受電觸,一時情思飄逸,不知身在何方。

     直到傍晚時分,暮色悄悄來到人間,董香梅才回到府中。

     她沒有去用晚膳,自個兒和衣躺在繡床上,癡癡望着香羅帳頂在出神。

     使女一點也不敢驚動這位脾氣極壞的姑娘,任由她在床上靜靜地躺着。

     此刻董香梅的芳心裡,正泛濫着一股奇異的情感之流,她說不出這是什麼滋味,一會兒喜,一會兒愁,似是快樂,卻又有點怔忡不安。

    她恨時光過得太快,但又害怕時光真會停頓。

     冥冥中一種奇異的力量,使她尚未全開的情窦趨向于成熟。

    刹時間,她像懂得了許許多多以往從來不會想及的事物道理。

    雖則,她也沒有真個好好地思維,卻是自然而然地領悟。

     人生往往便是這麼奇妙,能愛的時候,青春已逝。

     未曾懂得愛的時候,卻突然遭遇上了,于是,這些人們隻好迷迷糊糊地去實現冥冥中已安排好的結局。

     自從這次會面之後,董香梅每隔三天兩日,總到西湖和魏景元見上一面。

     每逢将屆約會的時候,董香梅便覺得坐立不安,簡直不知幹些什麼事兒,才能排遣那一小段時間。

     少女的矜持,又使得她不肯讓自己太早赴約,苦惱到極點之時,回心一想,這個約會并沒有什麼了不起呀,于是又啞然失笑,似乎能夠安靜下來,然而天曉得,隻不過頃刻功夫,她又焦躁恍惚起來。

     大約過了半個月光景,他們的湖畔密約已超過六次之多。

    可是末後這兩次,董香梅回來時,芳心總覺得十分别扭,因為她憑借女性的特别靈敏的直覺,已察出魏景元似乎忽然對她産生了一種距離。

     兩人之間的感情不但沒有增進,反而比以前還疏淡了一點。

     她感覺得出這位英俊的少年,不過隻為了臉嫩心軟的緣故,所以還和她殷殷訂下後約。

     然而,她并不是要求這種僞裝的感情,說得好聽點便是含蓄的感情。

    她渴望的是赤裸裸的,大膽的和奔放的感情。

     因而,她不免偶爾會記憶起大師兄曲士英有力的臂膀的擁抱,以及那壯健得像石頭似的胸膛。

     最後的一次見面,董香梅甚是氣惱,故此臨到分手時,訂下的後約,竟是期旬之久。

    然而魏景元并沒有反對的意思。

     這可使董香梅倍加氣惱。

    回到府中,獨個兒躺在繡床上,真有點愁腸百結,芳心盡碎的凄涼況味。

     距離約會還有四天時,七步追魂董元任以及小閻羅曲士英已回來了。

     董香梅在傷心之餘,便拉了小閻羅曲士英一同遊湖解悶。

     曲士英雖說剛剛回來,但神采飛揚,一點也沒有旅途勞頓之色。

     兩人駕着一葉輕舟,在西子湖中緩緩泛遊。

     小閻羅曲士英在夕陽下,細細打量董香梅幾眼,手中一面操槳,心裡一面忖道:“個把月不見,小師妹長得更美麗了。

    難道這湖光山色,真個可以使人早熟和更美麗嗎?” “大師兄,你和爹出這趟門,去得太久啦…——” 小閻羅曲士英禁不住微笑一下,想道:“她居然也挂念我,否則她怎會覺得我出門太久?“ 他明白這位小師妹不會問他出門幹什麼去。

     因為他乃是和嚴峻的師父一道靜悄悄地出去,在師父沒有宣布之前,那是決沒有人敢問的,即使是師父的女兒董香梅。

     “師妹,你猜我和師父去了什麼地方?” 董香梅搖搖頭,并不做聲,但那雙澄澈烏溜的大眼睛,卻詢問地瞧着他。

     “你總聽過金蜈蚣龔泰這個名字吧?對了,便是那個衡山派葉徒金蜈蚣龔泰。

    四十年前他被逐出師門,便到北方揚名闖四方,不及三年功夫,黑道上幾乎都推崇他為北方領袖人物。

    其後,他更将勢力南布,隐然成為南北道盟主,就像咱們今日白骨教榆樹莊的聲威一樣。

    ” 他歇一下,見董香梅果真凝日聚神地聽他述說,便傲然笑一笑,繼續遭:“可是,師父在三十年前,忽然向黑道上發展,以咱們白骨門的威望,天下武林無不震動。

    其中最感威脅的,當然是金蜈蚣龔泰,事情醞釀了兩年,終于爆發而見了真章,決定究竟誰是黑道盟主。

     師父以一雙肉掌,不讓師叔等幫忙,便輕易地将當年所謂燕趙四兇打個心服口服。

    這燕趙四兇乃是金蜈蚣龔泰手下最著名的人物,就等于我在白骨門的地位一樣……”他又傲然一聲。

     董香梅卻覺得他似乎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地方,厭煩地皺皺眉頭,小閻羅曲士英覺察了,立刻斂住笑容,歇了片刻,才繼續說下去: “金蜈蚣龔泰出自名門正派,天資穎慧過人,在被逐出師門之時,已是衡山派第一高手,别出心裁打制了兩柄形如蜈蚣毒鉗的利鈎。

    稱為蜈蚣鈎。

    鈎頭附有劇毒,沾肉必死。

    他便是憑了這雙蜈蚣鈎,縱橫江湖,得到金蜈蚣的别号。

    這時,他不得不親自下場應戰。

    師父仍以一雙肉掌,施展咱們白骨門最厲害的白骨陰功,掌風發出,三尺之内,竟能将蜈蚣龔泰仗以馳名天下的蜈蚣鈎逼住。

     三十個回合之後,金蜈蚣龔泰忽然反身退走,敢情這一下乃是以退為進,準備施展最厲害的天蜈噴霧絕技,加害師父。

    豈知師父外号稱為七步追魂,焉能讓他從容兵器上噴出毒霧?眨眼之間,身形一起,已趕到半空,和金蜈蚣龔泰走個并肩,一下子擊落龔泰雙鈎。

     這一手蹑空追蹤的絕技,震駭天下所有黑道第一流人物。

    從此以後,金蜈蚣龔泰便算是在黑道上沒有了這麼一号人物。

    而師父則安處豫鄂交界處的榆樹莊,正式成為南北黑道盟主……” 這一樁事,董香梅并非不知道,但她卻沒有聽人述說過詳細情形,隻曉得結果而已。

    故此這時也聽得津津有味。

     小閻羅曲士英繼續道:“那金蜈蚣龔泰不知隐遁到什麼地方,聽說重新向那些自命正派的人打交道。

    那時候衡山派人才凋零,比他輩份大的本來隻有一個掌門大師兄,卻已故數年之久。

    故此便惟有他是衡山輩份最高的人。

    是以,便傳說他乃是回到嶽麓歸隐去了。

    二三十年下來,現在師父也退出江湖,悠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