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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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的東西在此。

    ” 虬髯大漢已掠過船,慢慢走向那包東西,拾起,打開,蓦然冷笑:“就隻這麼一點點?” 小小君:“這是我們全部積蓄。

    ” “我不信!” “真的!” 虬髯大漢奸笑不已:“有錢買大船,沒錢買命?你想騙誰?” 小小君嘴角微微抽搐,要是在平時,這些不入流的江湖小癟三,看見他,逃都來不及了,哪還敢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他不再回答虬髯大漢,傾耳而問:“靈兒你還好吧?” 靈兒泣聲道:“李大哥你快救我們!他們好兇!” 小小君聽到靈兒無恙,心中稍寬,道:“你放心,他們不敢對你怎麼樣。

    ” “誰說的!”抓住靈兒那漢子,已捏住靈兒脖子。

     “啊——李大哥……快救我!” 小小君急道:“靈兒!”身形亦往前跨出,然而目不能視,一腳絆上檻木,他已摔在地上。

     衆人哄堂大笑。

     虬髯大漢已戲谑道:“喂!瞎子,識相點,回家去向人要飯吧!也許可以活得長命點,少在這裡玩摔跤,這賺不了什麼錢的!” 衆人又是一陣嘲笑。

     靈兒不忍,已忘記自身安危,關切傷心道:“李大哥……” 小小君咬着牙,慢慢爬起來,裝出一絲笑意:“我沒關系……” 搓着額頭,他已無法說下去,整顆心,似乎已被萬箭射穿般,令他無法忍受。

     小白雀飛向他肩頭,啾啾叫個不停。

     小小君撫着它,強吸口真氣,轉向虬髯大漢,冷道:“你放不放人?” 虬髯大漢上下打量小小君,嘲谑道:“喲!看你那副樣子,倒以為自己是大俠了?聲音轉小,撇着頭:“瞎子,你該不會幻想自己是小小君吧?” “哈哈哈……” 衆人一陣狂笑。

     小小君咬咬牙,點頭道:“不錯,在下李小小。

    ” 有人道:“哇!越裝越像了,要是你是小小君,那我可是當今的大皇帝啦!” 衆人又笑。

     小小君反常地輕輕一笑,問:“靈兒、老丈,你們坐着,還是站着?” 這一問,倒使所有的人愣然不解,靈兒雖不解,但也回答: “我們……坐着。

    ” 小小君深深吸口氣,點頭道:“很好!” 突地他有若一道電閃,奇快無比地撲向靈兒發音處,他用的正是曠古絕學“天人十八閃”。

     隻見他人幻七重影子,宛若山洪般,不但撞斷了居中的桅杆,還将桅杆撞得碎片紛飛,又如炸彈爆炸般,向四面八方彈射,衆人在驚吓之際,小小君已劈出兩掌,将挾持靈兒及老人之匪徒震落水中,再一個翻身,小小君已安然停在靈兒身後。

     靈兒驚魂初定,立時撲向小小君懷中,悲泣不已。

     虬髯大漢哪有見過此種身手,吓得目瞪口呆,然而乍見小小君乃一瞎子,不禁膽子又大了起來。

     猛揮手,他道:“一起上,别讓他有喘息之機會!” 衆人仗着人多,亦撲往小小君,刀劍齊出,似想将小小君置于死地而後始甘心。

     小小君本就眼不能視,再加上要保護靈兒及老人,難免手忙腳亂,若非小白雀奮力迎敵,早就吃了大虧。

    雖是如此,幾回合下來,他也挂了不少彩,鮮紅血液不停滲出他衣衫。

     虬髯大漢見久攻不下,又傷了不少人,急忙吼道:“快用暗器!” 衆人立時抓向衣袋,準備發射暗器。

     “不好!” 小小君大叫出口,趕忙抄起靈兒及老人,有若無頭蒼蠅般,亂竄、亂跳。

     小白雀見狀,猛往虬髯大漢撲去,嘴中吱喳急叫不已!想将訊息告訴小小君。

     小小君連躍三次後,已撞上艙門,急中生智,馬上将靈兒及老人塞入艙内,朝着小白雀發出聲音處,一掌劈了過去。

     虬髯大漢見情勢不妙,心生逃念,大喝出口,人已往船後掠去,并叫道:“快撤!” 衆人聞言,已各自往帆船掠去。

     小小君則緊追虬髯大漢不舍。

     虬髯大漢心急如焚,但以他刁鑽性格,立時被他想出一計,隻見他大笑一聲反手抄住一木闆,騰身而起,将木闆甩向水中,自己則屏住氣息,施展千斤墜,落回艙闆。

     而小小君目不能視,全憑耳朵聽聲辨位,乍聽木闆掠向左方,他以為是虬髯大漢,亦随之追掠而去,豈知“撲通”一聲,他已落入水中。

     虬髯大漢趁此機會掠向帆船,大聲道:“走!” 衆人在吆喝下,已慢慢将船隻駛離。

     帆船已走,整座白水湖已恢複先前之甯靜,靜得連呼吸聲都可聞,靜得宛若一塊重鉛壓抑着人心。

     自落水後,小小君就沒起來,春雪初溶之湖水,其凍冷程度,離冰水亦不遠,然而卻無法将他那股無盡怅惘與絕望凍結。

     他真希望自己一去不回,永遠沉湎于晶瑩湖水中,再也不必接受人間殘酷之事實。

     時間一分分消逝,小白雀似乎亦感覺出小小君心頭悲戚,默然立于船頭,不鳴不叫。

     隻有靈兒又将小小君喚回現實情境。

     靈兒倚着船頭,急道:“李大哥你怎麼了?” 小小君慢慢張開眼睛,漫無知覺地笑了笑:“我沒關系,隻是累了點!” 靈兒見他笑了,心情也放松不少,微微撫掠散亂頭發,笑道: “湖水很冷,李大哥你快上來。

    ” 說着她已伸出右手想拉小小君拉上船。

     小小君輕輕歎口氣,慢慢遊向船頭,攀着靈兒小手,已爬上船。

     “李大哥,你冷嗎?” “不冷。

    ” 靈兒抓着他雙手,訝然道:“好冰,你一定很冷,我替你升火。

    ” 說着她已轉身走向艙裡,去準備一些燃火用具。

     老人已步出艙門,拿條毯子裹在小小君身上,默然立于一旁,不知所言。

     小小君滿懷歉意道:“老丈,對不起,拖累了你。

    ” 老人歎息:“唉!凡事皆是命,我倒沒什麼關系,但靈兒她……” 小小君不言,沉默良久,他道:“不會了,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 老人:“可是……他們,他們全是亡命徒……” 小小君啞然一笑:“我想我該找他們好好談談,談開了,也就沒什麼好耽心的了。

    ” 老人急道:“你要找他們談?” 小小君點頭:“嗯。

    ” 老人:“你不怕?……” 小小君笑道:“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 “你……” 小小君揮手阻止他再說下去,他道:“老丈,這幾天承您照顧,在下已銘感五内,沒齒難忘,又怎忍心再拖累你們呢?何況我不去找他們,他們必定還會再來,屆時又将是何種局面?” 老人默然無語。

     船,輕緩地駛往岸邊。

     不算大的小鎮,但因靠碼頭,亦相當熱鬧,尤其華燈初上,衆人卸下工作,都想喝個兩杯,尋尋樂子,倒也将此鎮點綴得宛若京城之胡同、天橋般,各行各業,群集不缺。

     熱鬧歸熱鬧,沉靜黝黑的小巷子依然不少,奇怪的是,平常很少人走動的小巷子,今天卻人影幢幢,隐伏了不少神秘玄機。

     “嘟嘟……” 一陣陣拐杖點地之深沉聲音從深處傳出。

     暝夜中,已出現一瘦高之身形。

     他,不是趙瞎子,是小小君。

     長了滿臉腮胡,衣衫檻褛的小小君。

     他也拾起拐杖,宛若一個平凡的瞎子般,在黑暗中摸索着。

     任誰也想不到,他曾經是江湖中鋒頭最健,跺一腳而江湖動的大人物。

     小小君身形已出現在衆人眼簾,他們仍然不動。

     驚覺中,小小君已感到有人攔住去路,他也停下來,深深吸口氣,默立于該處。

     雙方就此對峙下去,沉重氣息,足以使人悶得發慌。

     終于,那排黑衫人中之一位白發老人已開口:“你就是小小君?” 小小君反問:“你說呢?” “不像!”老人有力地回答。

     小小君笑得有些怅然:“不錯,小小君早就死了,我怎麼會是他?” 老人似乎放下不少心情,冷森道:“你砸了我的手下?” “不錯。

    ” “你知不知道他們是我‘白龍幫’手下?” “先前不知,現在知道了。

    ” “很好!”老人冷笑:“既然知道,你也該明白本幫對付敵人的手段?” “通常對付敵人都不會太仁慈的。

    ” “你明白最好!出手吧!省得日後人家說我欺負一名瞎子。

    ” 小小君冷笑:“龍三傑,何必假惺惺,帶這麼多人來,難道就不怕人家笑你以衆欺寡?” 龍三傑嘴角微微抽動:“想不到你還有一張利口。

    ” “哪裡!” 暴喝出口,小小君整個人已騰空而起,宛若餓虎撲羊般撲向龍三傑,端的是快打,猛砸。

     龍三傑哪有見過此種身手?乍愣之際,想避已是不及,隻得運出全力,硬接小小君一掌。

     砰然巨響,龍三傑已被震退數步,差點栽于地面,血氣翻騰不已,嘴角已挂出血絲,他實在想不出當今天下有誰能一掌将他打傷?越想越怕,也顧不了顔面,犬喝:“一起上!” 立時十數條人影已罩向小小君,其勢之猛,似如怒海狂濤,足可撼動山嶽。

     小小君心知眼不能視,出招未免容易失了準頭,隻好采取遊鬥方式,再加上小白雀不時示警,倒也能應付自如。

     龍三傑見十數招已過,不但未能将來人擒住,反而有些支持不住之迹像,心情随之緊張起來,更加仔細觀察小小君所用之招式,愈看愈是害怕,那不是名聞天下的“摘星手”是什麼? 倒抽一口涼氣,方注意到那隻小白雀,這一發現,他好像如獲至寶般地吼了起來:“快攔住小白雀……我自己來!” 說着他已騰身罩向小白雀,滿以為有自己出手,小白雀隻有招架的份兒,誰知小白雀卻不與他周旋,飛得高高的,使得龍三傑一點法子也沒有,氣得哇哇大叫。

     此時白天吃過虧的虬髯大漢已奔向龍三傑,拱手道:“禀幫主,還是用屬下的方法吧!” 龍三傑微微咬唇,道:“也罷!快掠陣!” 虬髯大漢拱手笑道:“是!”立時奔向暗處,不多時,他已帶着一群人,抱着鑼鼓,鍋钹飛奔而至,猛敲,猛打,霎時鑼鼓聲有如迎神接鬼的大節日般,喧天震地。

     小小君被鑼鼓聲一幹擾,整個人已陷入迷茫之中,不知敵人身在何方,急得直在原地打轉。

     就隻這麼一轉,他已吃了對方兩掌,一頭撞上街邊石牆。

     他整個人已抽搐起來,這兩掌,已将他一切信心給打碎,他再也提不起勁。

     “我隻不過是個瞎子!瞎子——” 他瘋狂地抓着自己胸口,一道道血痕已随着指痕露在胸肌上。

     鑼聲依然震天,落在小小君身上的拳腳更急如落在鑼鼓之木椎。

     小白雀不停地抓向衆人,卻也封不住衆人淩厲的攻勢。

     萎縮成團的小小君,躺卧血泊之中,口中仍喃喃念着,卻再也傳不出聲音來。

     隻有血,一滴滴的血,毫不留情地從他嘴角、肌膚中滴出。

     肉體的創傷,又怎會比心靈的創傷還來得使人難以忍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