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匹夫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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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和拂去楚天河的手:“楚帥說話要留心,我什麼時候和敵酋有過私約?” “好好!”楚天河咬着牙:“那大人你遠道而來,總得給北庭軍一條活路吧,至少你得給我弄三個月的糧食來!” 慕孝和目中冰冷,搖頭。

     “兩個月?” “一個月?” “半個月!”楚天河被激怒了:“半個月的糧草都沒有,你叫我打什麼仗!” 慕孝和歎了口氣:“楚帥太不了解關内的形勢了——如今皇上和洛陽王争奪兵權,哪個肯把糧草戰馬拱手讓給外人?” “外人?”楚天河一聲慘笑。

     慕孝和拍了拍他的肩:“楚帥,随我回關内固守吧,此處非久留之地。

    ” 楚天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我把千裡疆土讓給北國蠻子?” “诶——”慕孝和搖頭:“你看天寒地凍的,我們一旦撤出去,北國軍也是後繼發力,隻要守住中原門戶,他們自然會乖乖回去,你我休養生息,有什麼不好?” “自然是好,從此北庭軍就姓了慕了!”楚天河咆哮。

     慕孝和冷笑:“你甯可北庭軍變成一堆死屍也不肯與老夫合作麼?” “我肯”,慕孝和一喜,楚天河卻又接着道:“隻是慕大人,你忘了這千裡方圓還有多少子民吧?我可以退,他們怎麼退?我一國之将,把自己的子民拱手讓給外敵,還有臉苟活下去麼?” 慕孝和又笑:“你怕什麼?鳳曦和他們不是口口聲聲替天行道麼?你瞧他們兵強馬壯,轉眼就是大患,倒不如,把這塊硬骨頭留給紮疆緬來啃。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他們哪兒不去,留在我們後面,本來就是要占便宜的,既然如此,楚帥你放聰明些,來個一石二鳥,豈不最好?” 楚天河面上神情,不是不動容的。

     “楚帥”,慕孝和趁熱打鐵:“你總不至于為了幾個馬匪,要犧牲自家兄弟吧?” 沉默,還是沉默,慕孝和看着楚天河,等他說出那句話來。

     楚天河忽然一腳踢翻桌案:“退兵之事,萬萬不可!”他一把摘去頭盔,露出一頭蒼白而直立的亂發來:“慕大人,鳳曦和若要自保,早就投靠了北國軍,我一節武夫,食君之祿,總不能輸給一個馬匪!” 慕孝和冷笑一聲:“匹夫之勇,豈足成大事?” 楚天河幾乎是大喝給自己聽:“我北庭軍将士,二十年不離塞北,保一地太平,總不能朝中内亂,我就做了縮頭烏龜——也罷!大人的榮華富貴,楚某不敢耽誤——明日一早,大人請回吧!” 慕孝和皺眉:“你這是抗旨?” 楚天河直視他:“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志!” “好一個匹夫不可奪志。

    ”一個身影忽然走了進來,大門洞開。

     楚天河驚道:“莫先生?” 莫無微微一笑:“楚元帥,鐵敖和蕭爽求見。

    ” 楚天河一奇:“他既然走了,何必回來?” 莫無的手向外一指:“紅山鳳五送來良馬兩萬匹,還請大人過目。

    ” 楚天河喜出望外,大步向外走去,經過莫無的時候,莫無忽然低聲道:“大人,莫忘了我與老鐵來此間的目的——三軍,還是可以奪帥的。

    ” 楚天河大笑,拉着莫無的手一起走出,隻留下慕孝和一人在帳裡——聽得外面歡呼聲震天,鳳曦和的馬,送得正是時候。

     兩萬匹良馬,配上千石軍糧,紅山馬匪的富餘,實在令人眼紅。

     以鳳曦和之力,這已經是全部,雖然不足以支撐北庭軍打一場耗時良久的大仗,也無疑是救命的糧草。

     “大人,元帥”,蕭爽拱手道:“奉五爺之命,助北庭将士一臂之力,蕭某與貢格爾草原共存亡。

    ” “三軍聽令!” 聲震山野的一聲應命。

     “飽食戰飯,好生休息,明晨起兵,不斬了紮疆緬的人頭,誓不回營——”楚天河拔刀一聲長吼。

     千裡雪原,蕩漾着無數聲回響:“誓不回營……” 那一夜,并沒有多少人能安穩入睡,年長的将士磨着刀,調養着狀态;年輕的将士熟悉着新撥下來的戰馬。

     汗臭味兒,馬糞的氣息,火焰将近的黑煙……無數種種混合為軍營特有的氣息。

    明日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這批大好男兒不知有多少要倒卧在這片冰冷的土地,而在千裡之外的中原,也将有無數婦人的哭聲在無盡個夜晚嗚咽不息。

     寒夜,不知哪營有号角吹響,或許在緩緩低訴這片古老大地的回憶,這千裡牧野,埋藏着的是焦土,是鮮血,是出塞少年的夢想,是遊牧之王的野心,千年來兵火從未斷絕,無盡悲歌和呐喊化為絕唱,不絕于征人耳畔。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裡長征人未還,人未還,人未還,多少白骨埋青山。

     出塞之後,才見那千裡浩蕩,卻不知幾許頭顱換得足下寸土?待到來年開春,每一株牧草,都是汲着戰士的熱血長成。

     是夜,連營疊帳,枕戈盡是男兒。

     隻是漫長的夜,終于過去,号角聲聲,震破厮殺的黎明。

     三軍上馬,寒刃之光,勝于東升的太陽。

     “出戰!”楚天河親手敲響了牛皮的戰鼓,如潮大軍齊出。

     這種野戰可能是最原始的戰鬥之一,沒有地利的屏障,唯有刀和刀,馬與馬,肌肉和肌肉的交鋒。

     衆軍之中,一飙快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