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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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目不斜視,又有點心不在焉,咬着西瓜汁的吸管,下嘴唇很漂亮地咧在那兒。

    她那種鬧中取靜的模樣實在是楚楚動人。

    男士打完最後一個手勢,很豪邁地說:“你說是不是?”小姐愣了一下,吐出吸管,吃驚地說:“什麼?什麼是不是?”粗壯的男士搖搖頭,說:“你原來沒有聽。

    ”小姐伸出手,很歉意地握住了男士的手背。

    小姐說:“真對不起,我走神了。

    ”小姐抿了嘴笑,歪着腦袋對男士說:“我怎麼也不該在今天過生日的。

    ”男士聽了這樣的話便用雙手提起小姐的手,動作很憐愛,臉上的神情便責怪了,說:“不該不告訴我。

    ”男士向大廳裡的服務生招過手,指了歌台上正閉了眼睛抒情的女歌手說:“請她唱一首《一簾幽夢》,我給這位小姐點歌。

    ”可是小姐不喜歡台上的這位女歌手,說她的聲音“騷烘烘的”,她吩咐服務生說:“呆會兒有位先生,我想聽他唱。

    ”點完歌男士擰了幾下小姐的小耳垂,關照說:“不可以和我見外。

    ”小姐很緩慢地眨一下眼睛,說:“謝謝。

    ”男士看着小姐的嬌媚樣心裡頭動了一下,這一動居然把普通話給忘了,操了一口東北話大聲說:“還客氣啥呀?誰跟誰呀?” 三十一号台坐着男主人與他的小保姆。

    男主人六十出頭了,頭發一根一根梳向了腦後,留了一片很開闊的腦門。

    這位退了休的文化局群藝處的處長兩年前失去了妻子,而女兒遠在加拿大。

    平時在家的時候老鳏夫隻有望一望自己的小保姆,小保姆越來越像自己的女兒了。

    小保姆是一個鄉下姑娘,便安慰老鳏夫說,你要是覺得像,你就多看看。

    女兒像她的母親,這一來老鳏夫卻又發現小保姆越來越像妻子“年輕”的時候了。

    這個發現讓老鳏夫年輕,卻更讓老鳏夫傷心。

    退了休的前處長拉住小保姆的手,想把這個發現告訴她,一開口卻更傷心 了:“我這輩子,白活了,什麼出格的事都沒敢做過。

    ”小保姆又安慰他說:“好人都是這樣的。

    ”前處長搖搖頭,說:“壞人是一死,好人也是一死。

    全一樣。

    ” 小保姆知道自己的主人又想念亡靈了,便把女人的相片拿出來,放到前處長的面前。

    前處長望着自己的亡妻,一手攬過小保姆,流下了眼淚。

    前處長失聲說:“我年輕的時候都幹什麼去了呀!”小保姆掙脫開去,前處長在傷心之後就再沒有機會擁抱這位小保姆了。

     然而小保姆愛跳舞,這是男主人知道的。

    她在看電視的時候一次又一次流露過這種迫切心情。

    前處長就決定什麼時候陪着小保姆好好跳一回,再怎麼說跳舞的時候她總不至于掙脫開去的。

    小保姆健康極了,能吃,能睡,體态豐盈而結實。

    發育得極好的胸脯無緣無故地聳了那麼一大塊。

    八十年代初期他和他的前妻是時常跳舞的,跳舞的時候頂在一起的時常是腹部,前處長認定了和小保姆跳舞的時候情形肯定不會是這樣的,頂在一起的絕對不可能是腹部,隻能是胸脯。

    前胸與前胸頂在一起肯定會有另一種感受,肯定的。

    前處長有時候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小保姆的前胸,兩三眼下去,血管裡的血液便年輕了,四處蹿,就想上去抓一把。

    然而前處長好歹知道小保姆的脾氣,倔得很,萬一弄毛了便會不可收拾的。

    前處長好幾次想帶小保姆出去跳一次,跳舞當然就得有跳舞的樣,手牽手,胸貼胸,天經地義的。

    但小保姆太能吃,太能喝,到了那種地方,如何能管得住她的那張嘴?算來算去又有些舍不得。

     周末的下午前處長收到渥太華寄來的三千美金。

    他把工商銀行的通知單拿在手上,湧上了一股花錢的豪情。

    他再也不能等了,再也不能後悔了。

    怕别人說什麼?怕了一輩子,又有什麼了?得潇灑一回。

    六十五歲,相對于十多歲的人來說是爺爺,可相對于八十歲,他年輕得隻是個小侄兒呢!吃完了晚飯男主人就對他的小保姆說:“我帶你到最好的夜總會跳舞去。

    ” 耿東亮唱完第一首曲子之前,前處長和小保姆已經跳了三圈了。

    小保姆激情蕩漾,而男主人則心花怒放。

    前處長當即決定給“呂小姐”點上一首歌,一首好聽的流行曲目——《月亮代表我的心》。

    前處長在點歌單上注明了點歌要求,必須是男聲。

     東北大漢與老鳏夫為點播耿東亮的演唱最終陷入了僵局。

    僵局是可以回避的,然而主持人不回避。

    主持人順理成章地把僵局引向了一場競拍。

    這是主持人的拿手好戲。

    紫唇夜總會的氣氛立即就火爆起來了。

    人們喜愛這樣的場面,這樣的場面在生意興旺的夜總會裡總是時有發生的,隻不過這一回不是為了捧歌手罷了。

     競拍從一百元起的價。

    不算高。

    東北大漢喊了第一票。

    前處長正處在一種空前的喜悅之中,他遠遠地看見九号台上的那個生意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