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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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緻兩人的婚姻破裂了。

    之後的吃飯中他們就扯着閑談,一頓飯吃到八點多鐘,餐廳裡隻剩了他們兩人。

    他覺得沒道理再在餐廳裡滞留,起身叫了聲走,兩人走出餐廳,他見她沒有要跟他分手的意思,就随口問她:到太陽城唱歌去嗎?她瞥他一眼——那目光是很欣然的目光,說我随你。

    她居然沒一點拒絕的意思,他想,又後悔自己這麼說。

    但既然這樣說了,他就帶她去太陽城唱卡拉OK。

    他要了間小包房,兩人就一門心事地唱着。

    他之所以一門心事地唱歌,是他确實沒有跟她重歸于好的意思。

    但她好像有這個意思,從她看見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歪着腦袋用目光有意無意地挑逗他,緻使他不曉得自己應該怎麼做。

    那時卡拉OK廳裡流行着《心雨》這首男女對唱的情歌,當吳湘麗邀他唱這首歌時,她居然把身體靠到了他肩上,胳膊頂着他的腰。

    他可以起身挪一下位置,但他沒動,因為那樣做的話會顯得他有點嫌她,會把她傷到骨頭裡去。

    兩人曾經幾乎是夫妻,假如那時候他沒離開天津……他不願意想下去,他在她用目光斜睨他時,丢下話筒,抱住了她。

    從前他總是把頭枕在她肚子上,耳朵貼着她的肚皮,傾聽她肚子裡叮叮潺潺的流水聲。

    現在他回想起過去,又是那樣做,隔着她的西服裙把耳朵貼到她肚皮上。

    他又聽見了她肚子裡的流水聲,那種流水聲蕩氣回腸,潺潺緩緩,無休無止。

    她用愛溺的聲音說:你還是一個小調皮。

    這句話刺激了他的性欲。

    他說:我們去開房吧? 那天的做愛讓他有些倒胃口。

    她的Rx房不像兩人初識時那麼飽滿,相反,由于奶過孩子而有些松垮,乳頭也不是圓圓的粉紅色,而像蠶豆樣扁圓扁圓,呈褐色。

    肚子上有肉褶,而最主要的是有一條蜈蚣狀的疤痕在她的肚臍與三角洲地帶。

    她告訴他這是她剖腹産時留在肚子上的。

    他差不多要哭了,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她的眼角居然呈現着細小的魚尾紋,眼皮也松懈了幾分樣。

    五年前,這些東西在她身上都不存在,也就是五年,她的身體竟改變得如此厲害,誰摧殘了她?那個企圖改變他,指責他東指責他西的吳湘麗竟然……他的眼淚水流了出來,打濕了他的眼眶。

    她的手觸到了他的淚水,擔心道:你不高興?他轉過了悲傷的臉,說不是,我是覺得時間太快了,現在……吳湘麗及時打斷他說:别說了楊廣,我覺得這個世界非常醜陋。

    他說:我們這樣的人都很醜陋,已經沒有思想和道德了。

    他說這話把她也攏括了進來,馬上又将她剔出去,猶如你把一條鯉魚從一堆鲢魚裡拿開似的。

    我不是說你,我是說我這樣的人。

    我是壞人,從小生長在”文化大革命”中,身上有太多叛逆的東西。

    吳湘麗接過他的話說:其實我們很可憐,因為我們這代人已變得毫無信仰了。

    又說:我父母他們至少還有信仰,或者說身上還有些傳統的東西,我們連傳統的東西都丢掉了。

    她還說:我們這代人隻想賺錢,隻想發财,為自己的利益不惜損傷他人。

    這就是我們這代人的悲哀。

    你不覺得嗎楊廣?他看着曾經經常教育他如何做人的吳湘麗。

    她又嚴肅着臉說:我曉得我們不會再有什麼結果,我是出于一種對你的生活産生了好奇,才打你的叩機,我覺得我們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

    楊廣臉上充滿了憂傷,那種憂傷是針對她的。

    他說: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她搖搖頭,然後她抽口氣說:看來我們隻能做朋友了。

    這個時候她已經把衣服穿好了,她又瞅着他,說其實我一直沒忘記過你。

    雖然我不忘記你是害自己,但有什麼辦法?事實就是這樣,我是個戀舊的女人。

    他大為感動,他早就把她忘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這幾年裡他隻是在偶爾的場合才可能想到她,但很快就把她從他腦海裡踢了出去,就像你把一隻多餘的足球踢出了足球場樣。

    他把她摟在懷裡,騙她說:其實我也一直沒忘記你。

    說到這裡,他把自己感動了,感動得淚水居然奪眶而出。

    她摸着他的臉,拼命使自己鎮靜道:你的脾氣就是太任性了,你要改,曉得嗎?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學生時代,就點點頭,說我會改的。

    她沒忘記此刻是在哪裡,她要求他說:下次你來天津,一定要跟我聯系,我會好好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