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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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中畫素描畫得最好而被他們戲稱為素描大師的劉友斌考取了廣州美院,學油畫;在他們中一點也不起眼的伢鼈報考浙江美院國畫系,居然被他考上了;而他們中長得最俊的小夥子王軍卻考上了西安美院。

    第二年,對藝術有着很多夢想的李國慶一發力,考上了中央美院,學壁畫;而黃中林考上了天津美院,學裝潢設計;楊廣卻考上了天津美院油畫系;馬宇沒考上中央美院,但報考四川美院油畫系,專業考了第一名,自然就進了四川美院。

     讀大學總是要畢業的,這就像火車總是要到站一般。

    大學畢業後,學油畫的楊廣經不住黃中林的鼓惑,跟随黃中林進了天津市那家建築公司。

    那家公司都是天津人,就有點欺負湖南人。

    楊廣和黃中林進入公司的第一天,部門領導就讓他們掃地和打開水。

    部門領導要給剛畢業的大學生下馬威,指着門角落裡的掃帚說:你們把地掃幹淨。

    哦,還把開水打好。

    他們幹了。

    第二天,兩人一進辦公室,領導又這麼吩咐他們。

    部門領導是個矮個子男人,剛從部隊轉業,說話不轉彎的。

    楊廣望他一眼,心想他又不是來掃地打開水的勤雜工,但他忍了,畢竟初來乍到。

    然而整整一個星期過去了,轉業軍人還讓他這麼幹,他就有些不快了。

    他瞪大了長沙人那種帶點殺氣的眼睛,他已經憋了一肚子氣了。

    他問轉業軍人:我?轉業軍人說:嗯,把地掃一下,把開水打來。

    楊廣拿起掃把,掃地時卻有些别扭,人家可以坐在辦公桌前聊天,說一些街頭巷尾的粟事,他卻像勤雜工樣拿着掃把掃地。

    他身為天津美院油畫系畢業的大學生,跑到這家鳥公司來掃地和打開水,這是哪門子事?那時候辦公室裡還沒飲水機,也沒有電炊壺一類的東西,喝開水要到鍋爐房去打開水。

    掃完地,楊廣對黃中林一笑,拎着熱水瓶去了鍋爐房。

    打了開水,走進辦公室時,心裡一恨,一個趔趄,故意将熱水瓶摔在地上。

    那是兩隻八磅的熱水瓶,塑料殼面,熱水瓶破了,開水流了一地,室内頓時熱氣騰騰。

    轉業軍人瞪圓眼睛,喉嚨很粗地發火道:你怎麼搞的?這麼不小心?楊廣歪着臉一笑,說腳絆了下地。

    轉業軍人說:快把這些碎玻璃收拾一下,今天被你弄得真煩躁。

     隻有一個人曉得他是故意這麼幹,那就是黃中林。

    黃中林看他一眼,眼上是那種譏诮的表情,他對楊廣說:你莫亂搞。

    楊廣仍然有氣道:我不幹了,憑什麼要我一個人打開水和掃地?就因為我剛來?就因為我年齡最小?黃中林用手肘捅捅他,安慰他說:你要明白,該吃虧時還是應該吃點虧。

    除非你不在這裡幹了。

    楊廣說:我是不想幹了。

    又說:天津這鼈地方哪裡好?我不喜歡北方的氣候,太幹燥了。

    等這個月一滿我就不幹了,我回長沙去。

    楊廣口袋裡沒錢,連抽煙的錢都沒了。

    他必須幹到發工資的那天。

    他一生裡隻惟一拿過一次工資,就是那次開工資。

    工資是八十塊錢。

    他拿了錢,臉上就有些快活,對在一旁等着他一起走的黃中林一笑,說他現在可以回長沙了。

    黃中林比他大兩歲,考慮事情自然要周到些,說我替你向公司領導請假,說你父親病重。

    楊廣無所謂道:崽騙你,我真的不喜歡天津。

    黃中林舍不得離開天津道:天津是直轄市,我覺得比長沙好。

    楊廣道:再好我也不喜歡,我還是要回長沙。

    黃中林是白水人,對長沙沒什麼感情,那時他二十三歲,認為天津離北京很近,發展前途一定比長沙大。

    他說:我打算留在天津。

    你真要走,那我跟你餞行。

     兩人去了一家小酒店,要了幾瓶白沙啤酒,喝得大醉,黃中林說:我曉得你不喜歡搞設計。

    你是不是想回到長沙拿起畫筆畫油畫?楊廣說:有可能,我真想過一種隻畫畫,其它事情都不想的生活。

    黃中林說:這不現實。

    我也真想抛棄一切,專門在一個貧窮的地方畫一輩子畫,就像高更。

    楊廣眼睛一亮,說我們兩人一起去不?我崽不過這種生活。

    黃中林想象着說:到雲南的什麼小地方去?比如西雙版納。

    楊廣高興道:崽不去,隻要你願意,我們一起去西雙版納,去西藏也行。

    黃中林說:那我考慮一個星期。

    楊廣說:我等你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後,黃中林告訴楊廣,這個世界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