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辜負高僧鬼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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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在地上,厚得就像是鋪了一層棉花! 笠原一鶴不禁深深地發起愁來,他看了一會兒刀,覺得一個人甚是冷清,想不到隻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已把自己的英雄壯志磨滅得沒有一些兒了。

     收下了刀,正要熄燈上床,忽聽得門上有人“笃笃”地敲了兩下,笠原一怔道: “誰?” 沒有一點兒回聲! 他确信自己耳朵,絕不會聽錯,必定是有人,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如此深夜,前來造訪,絕不會是什麼好預兆! 笠原一鶴冷冷一笑道:“好吧!”他抽出了刀,反手背在肩後,足下一跨已來到了門前,當時右手背刀,左手緊握門柄,身形翩然而出,口中再次問道:“是誰?” 空廊寂靜,哪有人影?隻是拉門時,飄飄閃閃地掉下了一張紙。

     笠原一鶴劍眉微剪,彎腰把這張紙撿了起來,見是一張寫有黑字的信箋! 他左右望了一眼,一片寂靜,倒是對面的窗上,映着黃昏昏的燈光! 笠原一鶴先不看這張紙上寫的是什麼,匆匆揣好了這一張紙條,一彎腰,“嗖”的一聲,已竄了出去,落在了對面的窗前! 他心中想道:“莫非是這個老人弄的玄虛?我倒要看看他在也不在?” 想着身形一長,已拔起了丈許高下,單手已攀在了一根老樹枝上,面對着緊閉的窗戶,這位日本的武士,用手上的刀,向前慢慢一送,窗戶紙已被他的鋼刀,刺了一個小洞,這時夜靜更深,院内沒有一人。

     他把眸子緊緊湊上去,室内一切,立刻清晰可見,那個姓祝的老人,正自就着一盞油燈,在細細地讀書,嘴裡嘟嘟唧唧,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不時見他搖頭晃腦,下半個身子,整個包在一床棉被裡,樣子真是酸腐到了極點! 笠原一鶴看了一會兒,心中覺得很是好笑,對他懷疑之心已然大去,遂飄身而下。

     心中卻是一團狐疑,如此寒夜,又是誰來叩門投書?這真是怪哉! 他匆匆返回房内,把門關上,掏出了那張字紙,打開來一看,隻見上面寫的是一筆狂草,走墨有如龍飛鳳舞一般,上面寫的是:``一鶴賢侄: “敵人近在咫尺,随時要取你性命,一切謹慎,近日不宜外出,最好脫下和服,換上漢裝,如守室不出,可保無慮也。

    字示。

    ” 老叔留字`` 笠原一鶴費了很大勁,才看懂了對方的草書,不由甚為驚訝,對着孤燈發了好半天怔。

    心中卻大為不解道:“奇怪,這人是誰呢?口氣如此誇大,居然自稱老叔?莫非是段南洲恩師不成?” 想着又搖了搖頭,因為這是不可能的,段南洲已入佛門,已得法号為“涵一”,斷不會再以俗禮見稱,何況他與自己如今是師徒之份,又怎會稱自己為賢侄? 再說,自己傷了師兄逃來,如果真要是他老人家,又豈會有如此口氣?隻怕早就怪罪下來了。

     這麼一想更不禁傻住了。

     他又繼續想了很久,愈想愈是不解!因為他來到中國不久,根本就沒交過什麼朋友,知道他的人可以說沒有,這真是怪哉! 笠原一鶴忽然想到了匡長青,這是他來中原所結交的唯一朋友,莫非是他?可是對方的歲數,和自己相差不多,又怎會以“老叔”自居呢?他又豈能開這個玩笑。

     愈想愈糊塗,根本沒有辦法再往下想了,又打開了那張紙條,研究了半天,仍是一無頭緒。

     最後他隻好不再想下去了,心中卻不禁暗暗忖道:“說不定這封信,正是那老頭自己寫的也不一定!” 信上說有人要害自己的性命,這會是誰?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心中雖是決定不再想,可是越不想,問題越是層出不窮,忍不住怒由心起。

     他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一跳而起,“嗆”的一聲,把寶刀抽了出來,隻見他滿面憤怒,朗然笑了一聲,推開了風門,走向院中,大聲叫道:“哪裡來的臭賊?你走出來,大爺我,可不要你來報信!” 雪很大,都飄到他的臉上,張嘴的時候,甚至于都飄到了他的嘴裡,他隻好閉上了嘴! 恨到極處,手中的刀,嗖嗖地往空中,一連劈了十幾下,閃電般的刀刃,把飄落下的雪花,都砍成碎片,雪光映着刀光,更覺冷森森的煞是可怕。

     他舞了幾刀,猶未能洩恨,身形一蹿上了房檐,在房上又觀望了一會兒,隻覺眼望的地方是一片白,哪有什麼人影? 忽然心中又動了一下,暗想到:“我何不看看此人留下了什麼足迹沒有?也許能夠從腳印上,追探出一點眉目,也未可知!” 想到此,就彎下腰來,仔細在雪上看,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什麼足印。

     這麼一來,他内心就不禁有些吃驚了,身形随這飄落而下,又彎下腰來,在雪地裡找來找去。

     忽然,他發現了一行極為清晰的腳印,就在眼前不遠,不由心中一喜,暗自笑道: “你可是露下了馬腳了,我倒看看是誰?” 想着頭也沒有擡,低着頭,慢慢一步一步向前找去,差不多走了十幾步,忽然發現腳印盡頭,有一雙笨重的腳,死死地踩在雪内! 笠原一鶴不由大吃一驚,同時之間,卻聽得一人發出山羊一樣的笑聲道:“哎喲!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笠先生!” 笠原一鶴不由面上一紅,原來面前站的這人,哪是什麼頑強大敵,竟是對面那個姓祝的老人。

     笠原極不自然地笑了笑,點了一下頭,紅着臉道:“夜這麼深了,你老人家還沒睡?” 這位祝老先生,縮着脖子,袖着手,吃吃笑道:“正要關門睡覺,聽見你在院子裡叫喚,當是什麼事呢!”說着“哧”又笑了一聲,道:“嘿!笠先生,你可真有意思……” 笠原一鶴不大高興地道:“有什麼……意思?” 姓祝的老頭子晃了一下頭道:“你拿刀砍什麼呀?砍雪?嘻,有意思極了!” 笠原一鶴氣道:“我是在練刀!” 祝老頭“哦”了一聲,連連點頭道:“難得!難得!老弟,你掉了什麼東西呢?” 笠原一鶴知道他在笑自己彎腰看地,含糊地搖了搖頭道:“我的刀鞘子掉了,不要緊,明天天亮了就可以找到!” 祝老頭兩隻手在袖子裡抖嗦一下,連連點着頭,笑道:“我說呢,這麼大雪,可是不大好找!” 笠原一鶴一肚子的悶氣,無從發洩,此刻反吃這個不相幹老人取笑一陣,着實無味,當時點頭道:“老先生要是沒事,我走了!” 祝老頭拱手彎腰,說道;“請……請便!” 笠原一鶴一肚子氣返回房内,把門關上了,心中卻不禁想到了那投書人,必定是一個了不起的人,隻看他那種來去如風的身手,和雪地上居然不着一絲痕迹,此人那身輕功,就足足在自己之上。

     他不由深深皺着雙眉,對于中國,這個能人輩出的地方,他真是欽佩了。

    這些所謂的奇人異士,卻又是一些看來絲毫不起眼的人,真令人難窺全豹,莫測高深。

     這一夜,就在猜疑驚恐之中過去了。

     第二天雪停了,笠原一鶴早早起來,收拾了一切,喚來了店夥計算清了錢,他又取出了一些銀子,囑他們去為自己買一匹馬! 想到了那封投書曾囑咐自己,叫自己不可妄動,他内心倒是不無猶豫!可是他乃一個堂堂武士,又怎能去相信一個陌生人的一封信呢?如果那人是别有用心呢?所以他仍然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決定一切! 他走到門口,向外望望,卻看見對面那個祝老頭,用老棉鞋,在那将欲化的雪上踩踏着,大概他是愛聽踩踏在雪上的那種聲音吧! 他頭上戴着一頂絨線的小帽子,幾根秃眉,在雪的映照之下,閃閃發着白光,看來就像是幾根鋼針一樣的。

     笠原一鶴看他的時候,他卻微笑點頭道:“怎麼,要走了麼?” 笠原一鶴隻得點頭道:“是的,是的,我有事,我先走了!” 祝老頭彎下腰來,說道:“順風,順風!” 說着他就轉身回房去了,笠原一鶴把一切都弄好之後,店夥計已為他牽來了一匹駿馬,要價紋銀二十五兩,這是一筆相當大的數目,笠原一鶴不由大吃了一驚。

     可是當他看了那匹馬之後,卻也就不以為貴了,那是一匹灰毛紅目,雪白四蹄的駿馬,笠原一鶴是很懂得馬的,這匹馬耳聳鼻大,鬃毛長,牙口好,象征着它正當少年。

     于是他照數付了銀子,把簡單的行李,放上了馬背,幾口鋼刀插在胸前,天氣寒冷,他在頭上戴了一頂武士的小鋼帽!如此一打扮,當真是英姿飒爽,十分的英俊了。

     店夥為他牽着馬,穿廊而出,忽然他想到那個祝老頭,照禮應該過去打個招呼,于是就轉到他門前,不由頓時一怔! 原來那祝老頭房門敞開,内中衣物已搬一空。

     他呆了呆,道:“咦,人呢?” 身後的夥計,笑道:“大爺,你是問那隻老山羊麼?走了!” 笠原眨了一下眸子,暗想到:“怎麼剛才還同我說話,這一會兒卻已走了?好快!” 當時就偏頭問道:“你叫他什麼?” 那夥計臉一紅,讪讪笑道:“大爺,你别見怪,小的可是說着玩的。

    祝老先生是我們這裡的常客,因他老人家笑起來聲音很怪,像山羊,所以我們大夥都就叫他祝山羊!” 說着笑了一聲,龀着牙道:“大爺,你們是朋友?” 笠原一鶴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