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莽莽江湖武士心

關燈
知道我這名字的人還不多,老狸這外号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笠原一鶴點頭道:“是,是!” 祝三立上下打量着他道:“你這孩子長相也不錯,隻是武功太差了!” 笠原臉紅道:“我們東洋劍道,和這裡的劍術家數不全相同!” 祝三立小眼一翻道:“什麼家數不家數,你隻要記住真正武功強的人,任你什麼家數都是一樣……”說着又笑了一聲,點着頭道:“你的造化還不淺,涵一和尚那一身武功,真可說天下僅有,你能拜在他門下,如果痛下苦功,以你今天這個底子,我敢說不出三年,就很驚人了!”到此,起身一站道:“你又為什麼半夜裡偷跑了呢?你這孩子……” 笠原一驚,半天才歎氣道:“師叔有所不知……我的事情沒有辦完……” 祝三立冷笑了笑,道:“有涵一和尚在,你還愁有辦不到的事情?隻不過是早晚的事!” 笠原一鶴憤憤道:“這件事,我如果不成功,誓死不返師門!” 祝三立口中“唷”了一聲,又打量了他一會兒,不由笑着點了點頭道:“怪不得你師父說你脾氣倔強,果然不錯……”說着一隻手,又開始撚着他那幾根山羊胡子,像是心中在盤算着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嘻嘻一笑道:“你可知道,因為你那點東西,已經給江湖上惹了極大的麻煩,現在武林中,大家都在注意呢!” 笠原一鶴冷笑一聲道:“中國這個國家,強盜太多!” 祝三立一笑道:“算了,日本的強盜也不少呀,雖然我沒去過日本,可是聽說沿海的倭寇,全是你們日本來的!” 笠原一鶴不由憤然站起來…… 他冷笑道:“那一箱東西,我一定要收回來,不論強盜有多少!” 祝三立嘻嘻一笑道:“你一定是收不回來!” 笠原一鶴不由面色一變,憤然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怎麼見得我收不來?” 祝三立笑了一聲,道:“年輕人眼高手低,孩子,你也受了不少折磨了,怎麼還是如此自負?”說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說道:“你坐下來,不要急,要憑你一個人的力量,那是太難了,我們可以從長計議,想一個法子……” 笠原一鶴就是聽不進這些話,如果祝三立不是他的長輩,他幾乎要翻臉了。

     老狸祝三立笑了笑道:“現在有我在你身邊,你大可放心,賊人天膽也不敢碰你!” 笠原一鶴冷冷一笑道:“我離了你老人家,這條命就保不住了?” 老狸搖頭一笑,說道:“話不能這麼說……”說着點頭微微笑道:“你現在應該知道你師父對你說的一切,都不是假話了,是吧!” 笠原一鶴忽然想起來,就問道:“祝師叔,你去金陵做什麼?” 祝三立呵的一笑,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還不是為了護送你這小子!” 笠原一鶴頓時一怔,讷讷道:“護送我……” 祝三立又拍了他一下道:“你師父現在大概已到了金陵的‘朝陽寺’了,我把你交給他之後,也就沒有我什麼事了!” 此言一出,笠原一鶴不由大吃了一驚,半天沒有說話,祝三立見他低頭不語,似已猜知了他的心事。

    冷冷一笑道:“你師父對你的期望甚重,你不能叫他失望,何況你還是他們佛門未來光大門戶的人……” 笠原一鶴一言不發,可是他内心,卻是大大地不以為然,祝三立卻又叨叨不停地說道:“你傷了合一師兄之事,照理是罪不會輕的;不過,有我為你說情,你大可以放心。

    ” 笠原一鶴點頭道:“謝謝師叔。

    ” 祝三立隻當他已經回心轉意,甚是歡喜,他看了看天道:“天不早了,睡吧,大概明天中午,也就快該到了!”說着遂進入艙内,笠原一鶴唯恐他看出來疑心,當時就進入艙内。

     他怎肯就這麼樣的又返回師門?這算是什麼?出來這些日子,又做了些什麼?心中愈想愈氣,勉強在床上躺了一個更次,耳中卻聽得吱吱啞啞的船聲。

     他翻身坐起來,心中下了一個決定:“我現在就走,趁着那祝三立不知道,否則明天他醒後,我可是就走不成了!” 當下匆匆下地,把東西整理了一下,刀也備好了,這才悄悄地走到艙外,隻見月色極美,江上風很大,東方似乎已有一點灰蒙蒙的顔色,天大概不久就要光亮。

     三個夥計,已有兩個睡了,隻海砂子一個人在扶着舵,可是笠原一鶴也不敢叫他看見。

     好在江水不寬,船離岸邊不過四五丈距離,笠原一鶴趁着海砂子不注意的當兒,一提氣,足下用力一縱,已自騰身縱上了岸邊。

     夜風颼颼地吹過來,天氣是如此冷! 笠原一鶴緊了緊身上的衣裝,風迎面吹過來就像是小刀子在臉上割着一樣的。

    他緊緊地向前趕着,并不辨所走是何方向,腦子裡卻不由想着:“從明天起,這一套日本武士的衣服要脫下來……還有這幾口刀,也要收起來,否則太引人注意,第一個老狸視三立就是瞞他不過!” 想到了“老狸”祝三立,禁不住他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生怕他也跟着來的! 想一想真令自己寒心的,中國人那種含蓄的勁兒,可真令人害怕。

    就拿老狸祝三立來說吧,此人那種外貌、穿着,簡直一副十足的生意小民,可是誰又能知道,他竟是如此一個匿迹隐身的異人? 想到此,他不禁聯想到,方才祝三立對敵時那種身手,真令人吃驚!由是,他也就更覺得自己所學的武技之膚淺。

     他不禁想到:“這件事情辦完之後,我必定要追随師父段南洲,痛下決心,學成絕技!” 隻是眼前……想到了眼前這些艱難的任務,他那雙黑又濃的眉毛,禁不住緊緊地皺在了一塊! 如不是這祝三立透露出的消息,他還真不知道,原來師父刻下并不在此地,而竟已到了金陵! 幸虧!幸虧!否則自己也去了金陵,豈不碰在一塊兒? 想到此,他還禁不住直冒冷汗。

     他想:“如果現在被師父找到之後,那老和尚必定不會輕易饒恕自己的。

    祝三立雖說過,師父不會怪罪自己,可是自己刀傷師兄,有違師訓,先就理屈,即使恩師他老人家什麼也不說,自己卻是先沒有臉。

    ” 他腦子裡這麼胡亂地想着,腳下可是也沒有停着。

     也不知行了多久,眼前,是一塊像豆腐幹一樣的田,田裡有水,卻結着薄薄的冰。

     東方這時已現出了魚肚白色。

     笠原舒了一口氣,忖道:“天總算亮了!”想着就在一家打稻場的石輪上坐了下來,用手摸一摸頭,發上全結着碎碎的小冰渣兒,兩隻腳更是凍得幾乎都要麻了! 他搓了搓手,把腰上的三口刀取了下來用一塊綢子紮住,緊緊地系在背後,現在他也有點感覺出,這三口刀的累贅,不如中國的武師一口劍來得方便。

    自己逃時匆匆,竟未能把那匹新買的馬帶出來,隻能走路了。

     天一亮,他反倒覺得疲倦;而且身上太冷,總得想法子吃點東西才行!忽然,他鼻子嗅出一股濃濃的豆子的香味,這味道不禁激起了他的食欲,再也忍受不住。

    他就站起來,向前走去。

     他看見不遠前一個搭出來的棚子,棚子裡像是有人,正在推着大磨子,冒着熱氣騰騰的白霧。

    棚前停着馬車,拉着菜,另外還有一輛獨輪車,上面放着石頭。

    棚裡有笑嘻嘻的人聲傳出來! 笠原一鶴不由心中大喜,他心中暗想,這定是一個賣吃食的地方,正好自己已經餓得受不住了,真是天從人願。

    當時就大步向前走去,果然他沒有猜錯,他看見有一個老婆婆在烤着燒餅,火上煮着熱騰騰的兩個大鍋,一個年輕的姑娘用一雙大筷子在油鍋裡煎些什麼東西。

     看到這裡,笠原一鶴差一點兒要流下口水了! 他匆匆走過去,那個姑娘看見了,含笑站起來道:“要吃些什麼嗎?請進來!” 笠原一鶴來中國已不少日子,他知道這一定是賣豆漿和燒餅油條的地方。

    就點了點頭道:“來一碗豆漿,有油條沒有?” 那個姑娘一面在裙子上擦着油亮亮而紅腫的手,一面點頭道:“有!有!”說着一雙眸子骨骨碌碌地在笠原一鶴身上直轉,笠原一鶴立刻警覺,她是奇怪自己這種發式和裝束。

    當下就由身上取出一塊黑綢子,僞裝怕冷地系在了頭上,那個姑娘看了一會兒就過去拿燒餅去了。

     一會兒,她端來了豆漿和燒餅油條。

     笠原一鶴風卷殘雲似地吃着這些東西,就在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一片疾促的馬蹄聲音。

     笠原一鶴自從出了幾次事情以後,現在對于一點兒風吹草動也提高了警覺。

     他回身看時,就見門前已停住了兩匹大黑馬。

    馬上下來了兩個人,一個是一身黑衣服,披着一領青色夾棉披風的女人;另一個卻是生着一嘴繞口胡子的四十餘歲的漢子,兩隻眼睛現出很是精明能幹的樣子,個子不十分高,可是很結實。

    這一男一女,滿身滿臉,都帶出濃重的風塵氣味。

     進門之後,那個男的就高聲道:“豆漿,油條,快點來!”說了這句話,他一雙眼睛卻在笠原一鶴身上盯住了一會兒,才轉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