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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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三年九月裡的一天,十七歲的鄧瑛踏進知青點時,知青點廚房的那面牆上就寫着這條語錄:要鬥私批修!也打着這麼一個驚歎号。

    現在這條語錄出現在她眼裡,勾起了她的回憶,讓她腦海裡翻江倒海,感到青春一去不複返了。

    "它讓我想起了過去。

    "她是指這條毛主席語錄,"這個人一定滿腦殼知青情結,你認識知青茶樓的老闆嗎?" 大力搖下頭,"我隻是覺得這裡情調特殊點。

    我記得你說你當過知青。

    " 她的目光抛到了蓑衣上,她看到那條通向知青點的泥濘不堪的路,她披着蓑衣,戴着鬥笠,于大雨中在那條路上一腳高一腳低地緩緩走着,有人在雨中叫她"鄧瑛",她擡頭一看,是站在知青點前楓樹下的沙沙。

    沙沙已經死了五年了,患胃癌死在附二醫院的病床上,死前瘦得Rx房剩下了一層皺巴巴的皮。

    人的生命是确實不能測定的,她想,有的人能活八九十歲,有的人隻活了短短二十幾歲或幾歲或十幾歲,個過他們來到世上等于是冤枉來了一趟,沒有任何生命的體驗就告别了塵世。

    "在禅者的眼裡,生命隻是個虛幻物,"她望一眼大力,"你知道嗎?我們生活的世界不過是一片塵埃,你不覺得嗎?"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思想?"大力說,"你哪裡得來的這些思想?" "我最近在讀一些禅書,從我弟弟那裡拿了幾本禅書看。

    " "噢,你還有這樣的愛好?"大力一笑,"我和你的想法不同。

    我感到悲哀的是我沒有珍惜我的生命,我應該更好地把握機會,抓住美好的時光。

    "他抓住了她的手,"你就是我的美好時光,我非常非常喜歡你。

    你氣質很好。

    " 她讓他抓着手,瞅着他。

    他的手揉擦着她的手,他把她的手舉到嘴前吻着,她感到一片熾熱印在她手背上了。

    她想把手抽回來,可是她的心在顫抖,一種從未有過的顫抖,即使是二十年前,田勝第一次摟抱着她,手伸到她褲裆裡摸捏時她也沒有這麼顫栗過。

    她說:"我好怕的。

    "她緊張地縮了縮手。

    他一笑,索性将一隻手摟住了她的脖子說:"不會有人來打攪我們。

    " 他的手摸着她的脖子,在她的脖頸上上下下摸着。

    "你的脖子很長,很美。

    "他說,一邊就在她臉上吻了下,"你有一種成熟女性的美,就像一個桃子熟透了。

    " 她很緊張,在此以前她從沒有面對過這種情形。

    她聞到了他身上的龜腥味,比平時要強烈得多的魚腥味,是從他的毛細孔裡擴散出來的。

    她說:"這裡不安全,我怕。

    " 他把她摟得更緊了,說:"你太擔心了。

    " 她感到自己不能自制了,她喘着粗氣,她一下子感到非常懊熱,感到世界在她眼裡旋轉。

    她看見一頭陷入泥淖的母豹正在肮髒的沼澤地裡掙紮、咆哮,一個獵人正舉着一把獵槍瞄準它,然而這頭掙紮着的母豹正是她自己。

    "不行,不行。

    "她推開他的手說,"這裡讓我害怕,改天我會把自己交給你,今天不行。

    " 星期六來得莫名其妙,她并沒想到今天是星期六,星期六就來了,她以為今天是星期四。

    其實星期四的那天,長沙下着瓢潑大雨,從上午九點直下到第二天下午六點,降雨量達到三百多毫升,大街上水嘩嘩嘩地流着,好些條地勢低窪的街道都被雨水淹了,以緻汽車也無法通過。

    一覺醒來就是星期六了,她的感情滞留在星期四的那個下午三點鐘的潮濕的空氣裡了。

    當時她把車開到了去韶山的長潭公路旁停着,雨打得車棚噼噼叭叭亂響,時而是一陣急雨,時而又緩慢一點。

    由于下大雨的原故,能見度很低,幾米外就看不清對象了。

    車内充滿了好聞的魚腥氣味,那既是雨水的氣味,又是大力身上的氣味。

    鄧瑛很喜歡下雨,她的頭發和皮膚都很幹燥,一下雨,頭發就顯得很濕潤,摸上去手感也很好。

    臉上也很潤澤,心情也格外舒暢。

    兩人擁抱在一起,他的臉努力地貼着她的臉,他的手在她背上不停地摸着,後來他們接吻,長久地吻着,她體會到了做少女時也沒體嘗到的一種沖動和甜蜜。

    她在和這個身上釋放着淡淡的魚腥味的男人做愛時,才深深感到男人是那麼可愛,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