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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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一旁親兵的懷裡。

    他大步返身到自已床上坐下,道:我這幾日都在打聽你的消息,你總算是來了。

     他沒有讓座的意思,慕容沖就站着回話道:勞四哥挂記了,聽聞四哥大捷,還未道賀。

     這倒不必了,慕容泓淡淡地道:隻是自符賊失勢,歲在燕分。

    各方皆聞好訊,唯有你失利,着實折了銳氣。

     是,弟初次交戰,能力鮮薄,有失我慕容氏的威風,真正是慚愧。

    慕容沖垂首道。

    慕容永心裡堵的慌,将頭猛的轉開,看到高蓋也是一臉驚愕不解,當是全未想到慕容泓會這樣對待慕容沖。

     慕容泓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道:你這些年,也不知都學了些什麼! 慕容沖道:弟愚頑,日後當多聽四哥指教。

     你知道就好。

    慕容泓站起來道:你既來了,就要歸我節制,你的部下,全都編進我軍裡,以利事權一統。

     慕容永聽了不由一驚,看了看慕容沖,隻消他一個眼色,便要上前力争。

    慕容沖卻連眼風也不往他這邊瞟一下,道:全憑四哥作主。

     話未落,外頭簾子再閃,有親兵拖了一個血人進帳來,按在慕容泓身前,道:段随已受四十軍棍! 慕容泓喝道:你可服了?那段随掙起來,又黑又寬的面上滿是污迹,他吼道:不服!不服?慕容泓一腳向他額上踢去,喝道:再下去打四十軍棍! 四哥!慕容沖攔他道:這位将軍已受懲戒,且容他立功自贖! 我教訓手下,你摻什麼?慕容泓怒推了慕容沖一掌。

    這掌不巧正打在了慕容沖脖上傷處,他一時痛得天暈地轉,幸好慕容永就在旁邊,連忙扶住了。

     這麼沒用慕容泓輕蔑地說了半句後,也發覺不對,湊近看慕容沖臉色,問道:怎麼回事?中山王受了重傷,前日方才清醒過來,脖上的傷還沒長好呢!慕容永含着恨意瞪視慕容泓。

     慕容泓看到了慕容沖脖上裹着的藥膏,似乎抽了口涼氣,一時竟好象有點慌神。

    高蓋忙在一邊叫道:快,召大夫來!這一打岔,慕容泓倒顧不上段随的事了,韓延趕緊使眼色,讓親兵們把段随給背走。

     不必!慕容沖緊緊的捏住了慕容永的胳膊,等那一陣劇痛緩過去,已是虛汗滿身,我軍中有醫藥下去歇歇就行了。

    慕容泓身子往前傾了一下,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慕容永已是飛快的扶着慕容沖退出帳去。

     出來後刁雲已紮起帳,貝绫和貝絹給慕容沖換了藥。

    那個脫身不得的大夫愁眉苦臉的在一旁伺侯,慕容沖突然心頭一動,讓他帶一份治棍瘡的傷藥去段随營裡。

    過了大半個時辰,大夫回報,說是段将軍向中山王道謝,并說韓将軍也在段将軍處。

    過上幾日,段将軍能行動了,兩人一起來謝殿下。

    慕容沖微微點頭應下。

     當天晚上,慕容泓倒底還是開宴為慕容沖接風洗塵,在座諸将一一報名。

    有一個叫慕容恒的,是他們的叔伯輩,四十上下,老成持重。

    慕容沖私下觀察,覺得慕容泓最倚重的,大約就是這高蓋韓延與他。

    果然聽慕容泓介紹,他軍中現在十餘萬人,當中騎軍五萬,其中有二萬是慕容泓的親領中軍,由高蓋為副,韓延與慕容恒各得萬五。

     說着說着軍中情形,慕容泓突然停杯道:本王已拟書一封與秦王,讓他送皇上出長安,本王就率軍返關東。

    此言一出,頓時如在火上潑了一盆水似的,席上一冷,卻又有水激化汽的咝咝聲,好一會方靜下來。

     慕容沖要過上一刻,方才明白他說的皇上,是在長安的慕容喡。

    慕容恒握着杯,環顧衆人眼色,見無人發語,小心斟酌了一會,方道:那秦王會肯嗎? 會吧!慕容泓似乎渾然不覺帳中人心思有異,答道:我今日已得确訊,姚苌為羌人豪強所推,在渭北舉兵了說到這裡一笑,道:有趣的是,國号也稱為秦。

     衆人面面相觑了一會,都明白慕容泓的意思。

    眼下姚苌一反,渭南渭北皆叛,關中局勢危殆無比。

    因此慕容泓提出退走之舉,符堅應當萬分慶幸才是。

    這樣他就可以騰出手來專心對付姚苌,庶幾可維持關西舊地無恙。

     慕容永在慕容沖身邊咕嘟了一句,真不知道秦王是怎麼想的,他難道看不出來符睿之敗與姚苌無幹?這正是用人之際,卻硬是逼反了姚苌。

     高蓋聽了,也道:未将也覺奇怪,秦王一向禦下寬仁,為何大反常态。

     寬仁麼?慕容沖慢慢的呷着酒,有種想要冷笑的沖動,卻極力按捺下來。

    卻聽得韓延一旁哈哈大笑道:不論如何,都是他自取滅亡,天助我也! 如此說來,秦王倒未必會答應放回皇上了。

    高蓋皺眉高聲道。

     喔?慕容泓聽了一怔,向這邊看來。

     若是符堅能權衡利弊,忍下一時之氣,先将局勢鎮定下來,再圖規複,自然會從了殿下之議,高蓋道:可以他對姚苌之事看,眼下他但憑一時激憤魯莽行事,那隻怕 他雖沒有說完,可人人都在肚裡補齊了,皇上是回不來了。

     長安城裡有鮮卑族人數千,且俱是故燕貴胄之家,與在座将士多有親誼,想到此處,人人都有些心驚。

    雖說起兵之時就該明白長安城中鮮卑人的處境險惡,可真到此刻,才避無可避的面對起這個問題。

     慕容泓聽到這裡,也不由面色一沉。

    韓延見狀進言道:他若想對皇上不利,我們大可再給他一封信,說若是皇上少了一根毫毛,我們攻進長安之日,就殺個雞犬不留! 對對對!帳中諸将馬上興奮起來。

     受了這些年的鳥氣,難道就這麼走了?不破長安,難消心頭之恨! 慕容恒重重的咳了一聲,他看出來慕容泓的臉色已有些不對勁,可那些厮殺漢子們那裡能領會到他的意思,除了慕容沖高蓋和韓延不語以外,個個越說越來勁。

     十幾年來,秦國把什麼寶貝都收到長安了,正要讓他們吐出來。

     就是就是!了不起和姚苌定約,大家各取一半好了!難以掩飾的欲望,在他們面上被酒精燒得滾熱。

     住嘴!慕容泓手中的杯子在桌上一拍,咣铛一響,諸人都禁了聲。

    他眼中含煞,掃了一圈,道:都是***蠢貨!他這話,是看着韓延說的。

     韓延面上漲漲的紅了一下,卻又馬上回複成怯笑,道:未将愚昧,請濟北王指教! 慕容沖看着他的神情,心道:這人不象是個沒頭腦的,為何會為說方才的話?要知道符堅眼下本就是怒氣沖天的,你再語含威脅,不是火上燒油麼? 果然慕容泓道:韓将軍,若是聽了你的話,便是皇上還有一成的生機,也要被你給葬送了。

    然後驟然起身,向衆将喝道:你們這些人比豬還貪心,又比豬還笨。

    先不說攻不攻得下,攻得下長安又作什麼,難道我們能永遠占據長安嗎?跟着我們打戰的族人沖的是什麼?是回鄉!等我們在這裡傻乎乎的打下長安,吳王在早攻下邺都定了關東局勢,那時侯我們回去,就隻能當他的部屬了。

    最終是隻白白便宜了姚苌這兔崽子!你們腦子裡都是狗屎不成! 他面帶譏笑,辭氣尖酸,一通發作下來,諸将個個喪氣。

    就是有心說幾句殿下英明,我等糊塗之類的圓場話,也被慕容泓那愠怒輕蔑的神情壓得一時不能出聲。

    在難堪寂靜之中,慕容沖突然道:其實各位将軍說的也不會錯。

    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面上,高蓋向他使了個眼色,似乎是讓他不要說下去。

    但慕容沖卻假作沒有看到:長安怕是非打不可。

    符堅多半不會放皇上出來,我軍總不能放着皇上不管就逃走。

     你慕容泓訓得手下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