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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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跳下馬來。

    馬匹的一支前蹄深陷在泥坑裡,哀哀叫個不停。

    幾個兵丁過來,将那構成陷井的石頭掀開,放才将馬拉出,可顯然已瘸了腿,是走不得路了。

     殺掉!他陰沉着臉說了一句。

    幾個十餘歲的兵張了嘴,似乎有些茫然無措。

    你們呀?刁雲歎道:行軍例來如此,馬匹若受傷,難道還要等他好了再走不成?他撫了一下馬,心中也有些惋惜,軍中除了慕容沖的那匹卷霰雲,就隻有這匹最好。

     是!小兵将手裡槍的遠遠的截了下去,刺得馬嗷嗷亂叫,刁雲回頭逼視了他一眼,他發急,又猛往紮數下,馬方才不動了。

    兵丁見刁雲神色不好,都吓得直哆嗦。

    刁雲想訓他們幾句,這麼小的膽子怎麼打戰?這一路來,沒遇上正經的秦軍,隻是和縣兵鄉勇們略為交手,自然是一擊便潰,可馬上就要到蒲坂了 快些殺了,正好趕上晚飯!慕容永從後面趕上來,翻身下馬,将缰繩放在刁雲手上道:我這匹送你了,啧啧,誰讓沖哥偏心,把這匹好的給了你,要是給我騎,肯定不會這麼快就馬革裹屍了! 刁雲搖搖頭,也不上馬,抹了一把面上的水滴看了看天空。

    慕容永道:是不早了,可這裡地勢不方便紮營,怕是要連夜趕到蒲坂城下去了。

    刁雲略颔首,道:馬你自已騎,我再就聽得慕容永叫一聲:怎麼回事? 隻見得前面山上,仿佛有幾個人影在草木間晃動了一下。

    有人慘叫一聲,從山坡上一路滾下來,看那服色,好象是軍中的一名探馬。

    沒等慕容永再發聲,刁雲就幾步從兩名兵丁肩上踏過,攀上了山坡。

     慕容永和一些兵丁也跟着跑了上去,不多時就見到好幾名燕兵倒在草從裡。

    前面草中泥迹清晰,那殺人的自是往上面逃走了。

    再跑了幾步,就聽到呼喝之聲,見四個人正圍攻刁雲,另有四五人狂奔而去。

    慕容永一打量,就知道那些人奈何不了刁雲,便對跟着自已的人道:你們兩個往左,你們往右,從樹林子邊上包抄過去,不讓他們跑了! 急追片刻,慕容永趕上了逃跑的人,一刀砍向殿後的,殿後的反手一刀意欲以命換命。

    慕容永足下一絆,那人已是卟嗵!倒在水窪裡,那人反應也快,倒下之時,刀已插入自已胸中。

    林子裡傳出喊殺聲,慕容永知道手下已截住了逃入林中的人,于是也不心急,用腳尖将死人扳過來看了看。

    瞧衣裳隻是尋常百姓,不過慕容永一眼就看出他的來曆,前襟露出的襯裡單衫分明是秦軍常見的服色。

     看來行蹤是被發現了。

    慕容永伸了一下腰,雖然早沒想過能瞞得住蒲坂守軍,可真個被對方盯梢,還是覺得身上有些沉重。

     不多時那幾名兵丁從林子裡鑽出來,禀道:沒有跑掉一人,隻是,也沒能留下活口。

    不打緊,刁雲肯定不會殺完的。

    慕容永語氣十分笃定。

     果然走到刁雲那裡,見四個都倒在地上,卻一個也沒死。

    慕容永上前審問,開始當然是不認的,可殺了兩個以後,也就招了,是蒲坂太守廣平公符熙軍中派出來的探子。

    慕容永一怔問道:蒲坂城裡不是钜鹿公符睿嗎?钜鹿公前兩日方才調走,聽說天王召他去讨在華陰作亂的叛賊慕容泓說到這裡方覺出稱呼不妥,一時張口結舌呆住了。

    慕容永讓手下将他們兩個捆起帶走,和刁雲道:我們快些去,将這事要禀報沖哥。

    刁雲點頭。

     當下趕上了慕容沖的中軍,略禀了情形,慕容沖皺眉道:既然蒲坂已有所覺,就更不能耽誤,今日全軍多趕一程,到蒲坂城下紮營那時再細細審問好了。

    他重重吐了口氣,吹散面前的雨絲,看着已經暗下來的天色,道:若不是這雨下得煩人,肯定早兩日便已到了。

     于是全軍快馬加鞭,至戌正時份,見山地略緩,河水湍急,嘩嘩有聲,恍若隐雷。

    眼前峰地蓦然一豁,便有濁浪驚濤,深渦急旋,正臨腳下。

    水波咆哮着一次次擊在河道上,可覺出微微的顫抖,仿佛足下正是某個洪荒怪獸的囚籠。

    飛沫騰起數丈,濺在臉面上,隐有沙泥,與輕雨迥異。

    而擡頭再看,一座灰蒙蒙的城廓,就從丘陵側方微微探出頭來。

     慕容沖噓了口氣,總算是到了。

    慕容永在一旁進言道:前面小陵上好象有座祠廟,王駕就在那裡吧!慕容沖看那地方,正合居高臨下觀窺蒲坂城中情形,于是點點頭,一甩鞭子往那廂奔去。

     等跑得近了,隻見半塌的山門,上面書有兩賢祠的字樣,旁邊立碑述建祠始末。

    原來此地卻是伯夷叔齊采薇餓死的雷首山,這祠是為他二人設祭之所,末了注明建于太康某年。

    慕容沖對漢人典故所知不多,但這兩位的大名卻也是略有所聞的,便解釋給全然摸不着頭腦的慕容永聽。

    慕容永笑道:這兩人也是夠迂了,有心一死的話,不如去行刺周武王來得痛快!慕容沖聽了這話,淡淡一笑,道:你快去城西,看蒲津關上的舟橋可還在?若是不在了,看能不能重建起來。

    慕容永答道:是! 慕容沖下馬交給親随,由刁雲先進祠裡看過,再燃了燈,引慕容沖進來。

    迎面是正殿,供着二賢彩塑,都已斑駁殘落。

    東西兩庑,對着獻殿,尚算完整。

    刁雲揀了個幹淨所在,指使着親随鋪下坐褥,燒起火來。

    慕容沖也不坐,喚刁雲道:去把那兩個秦軍探子給我帶來。

     不一會有親兵将兩人給提到廊下。

    慕容沖詢問起慕容泓的情形,隻曉得符堅令符睿為都督中外諸軍事,以左将軍窦沖為長史,以龍骧将軍姚苌為司馬,同讨華陰。

    再問下去,這兩個小卒也無有所知。

    慕容沖聽到窦沖和姚苌這兩個名字,不由眼神一閃。

    八年過去,窦沖終于也升到左将軍的位置上了。

    姚苌竟廂助符睿,慕容泓這一下子,可不太輕松呀! 他揮揮手讓人将俘虜帶下去,也有許多年沒見過慕容泓了,怕是當面也不大認得出來了吧?慕容沖凝望西面,群山煙雨空朦,不知正在華陰的慕容泓,此時怎樣對付迫在眉睫的敵軍呢? 刁雲小聲道:濟北王沒事的!慕容沖搖頭道:姚苌和窦沖這兩人,可都不好對付!刁雲好象想了一會,終于冒出一句話來:将熊熊一窩。

    慕容沖失笑道:是是你也不必在這裡守了,快快去看看他們紮營紮得怎麼樣了? 刁雲行了禮,匆匆退下。

     夜半慕容永來報,說是城西黃河上蒲津關的舟橋已經被撤了。

    河中木柱還在,但是鐵舟與竹索卻收起來了。

    慕容沖問道:在四下裡征一些木舟可合用?慕容永想了一下道:用木舟的話,走人或者可以,過馬怕不能。

    舟倒是能湊合,隻是竹索卻非倉促可以找到的。

    随後解釋:系橋用的粗竹索,所費極盛,一根價值數千錢,雖然有滿山新竹,可也要熟手工匠數月才能制就。

     自知遲了一步,慕容沖有些懊惱,面上就帶了出來。

    慕容永道:沖哥也不必如此,便是舟橋尚在,我們也不能先進潼關,否則若潼關不能輕破,後路又讓蒲坂守軍堵死,那就好比甕中捉鼈了! 慕容沖上上下下看了慕容永幾眼,點頭道:果然一隻好鼈。

    慕容永捋袖而上,讓他一掌給推出正殿。

    快睡你的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