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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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般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

    他方欲躍起,肩腿上各各一涼,頓時就跌倒在地。

    他不由苦笑,将眼一閉,心道:果然誓言不可輕許,方才對寶錦失信,馬上就 不能用刀劍!符晖喝道:給我狠狠的打! 此言一出,慕容沖背心裡頓時中了一腳,似被重錘擊中,脊骨格格脆響。

    心肺好象攪成一團,象無數把利刃在裡面亂捅。

    他方才發出半聲慘叫,就是一拳打在他後腦上,頓時把那半聲叫嚷打了回去,化成模糊不清的悶響。

     給我打!符晖的聲音極是興奮:打他的臉,看他還能不盅惑旁人? 慕容沖耳門上被結結實實的踏了一腳,象是有一扇重重的大門咣铛合上,天地俱震,所有的聲音都遙遙隐去,下面的話就再也聽不清。

    他用雙臂死死護着頭,勉強睜開雙目,透過一雙雙充血的眼睛,獰笑的臉,看到綠葉間燦爛的金晖,心道:原來,竟要畢命于此了!突然回想他受到的屈辱,許下的志願,還有慕容苓瑤 一時萬分的不甘,可是身體的感覺畢竟是越來越遲鈍了,他知道自已再也支撐不了多久。

    就在他将要合上眼的那一刻,突然那重重摞着的葉片一分,仿佛有一把利刃切開了碧波萬頃的洋面,晃動的眼珠紛紛散去。

     鳳皇鳳皇胸口上一重,寶錦俯在了他眼前,抱起他的頭,珠淚盈睫,一滴滴的落在了他臉上。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别怪我呀 慕容沖想要笑一下,就聽見有人喝道:平原公!你這是在做什麼?這聲音有些熟悉。

    慕容沖掙紮着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雙手扶住了他,他擡頭一看,是一員青年将領,相貌似曾相識。

    耳中聽得符晖道:楊将軍,這是我的事,請讓開。

    頓時想了起來,原是兩年前見過一面的楊定。

     楊定見到慕容沖,不由吃了一驚,脫口叫道:是慕容公子?他看向符晖道:平原公,他是天王身邊的人,你這般處置他,可有天王旨意? 符晖道:這人竟敢誘拐公主,難道不該一死麼? 寶錦當即駁了回去:我是說着玩的!是我自已走丢了,他把我帶回來,還陪我玩。

    他很好呀! 符晖冷哼一聲,幾步踏上前來,就要拉她走,道: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懂得什麼好歹了? 寶錦一閃身躲在了楊定身後,探出頭來,嚷道:你才不懂好歹,鳳皇救過你的命,你卻讓人打他! 這是符晖的奇恥大辱,也不知是寶錦怎麼知道這事的,他頓時面皮漲紅。

    又一想,兩年了,居然連這小丫頭都知道,那宮内宮外也不知有多少人引為笑談,一時又驚又怒,追上去就打。

     楊定一手扶着慕容沖,一手拎着寶錦,雙腿在空中虛踏兩下,就飛出三丈。

    他向符晖略一颔首,道:是非一時難明,請容末将面谒天王。

    言罷,便入山道,迅逾奔馬。

     旁邊有人輕聲道:放箭?符晖兩年前很在楊定手上吃了些苦頭,畏意難去,終于搖了搖頭。

    進言之人歎了一聲道:這可糟了! 慕容沖被楊定帶着往山下跑去,寶錦叽叽咕咕的說了一通,方明白楊定為何來得這般及時。

    寶錦被符晖的手下帶走,中途遇上楊定也在左近遊玩,聽到她大聲呼叫,将她救了下來。

    她又央了楊定來救慕容沖。

    此時她猶在反反複複的哭泣道:鳳皇你别怪我,我叫你哥哥好了,嗚嗚 從前,他與寶錦一起玩的時侯,寶錦老是直呼他小名,符堅讓她叫一聲哥哥她總歸不肯。

    這些些小事,她居然一直都還記得,這時用來向他陪罪。

    慕容沖想向她笑一下,可是渾身無處不疼,楊定雖說盡力跑得平穩些,可依舊免不了颠簸搖晃。

    每動一下,他都得死命咬緊了牙關,方才能忍住不至于痛呼失聲,也就顧不得寶錦如何了。

     他這時已經想明白符晖的用意。

    寶錦走失是實,與他在一處也是實,扣他一個意圖謀害公主的罪名,當場以拳腳打殺他,過後可以推說是一時義憤。

    宋牙定然是被買通了,隻消他鐵口咬定慕容沖有惡意,那就是死無對證的事。

    寶錦小孩子,沒人拿她的話當真。

    便是符堅不信,慕容苓瑤哭求,但也沒有殺王子為奴仆抵命的道理,符晖頂多是聽幾句責罵而已。

    若不是楊定碰巧撞上,當真是無懈可擊的毒計! 此時河岸之上,歡宴未散。

    方才從河水中取出的酒杯濕漉漉的,入掌清涼。

    姚苌奉上酒,道:臣勸天王一杯,賀天王早日縱騎江東,一統天下。

    好!朕就飲了!符堅很高興,執盞起身道:今日盡興遊治,明朝誓死征戰!且以此杯,敬他往東面一灑,道:建康城中諸公,明年今日,當來相會! 天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歲在甲戌,躍馬大江! 諸臣紛紛拜倒,皆傾酒入喉,符堅哈哈大笑,也自仰首飲盡。

    王猛慢慢的将杯子端起來,在唇邊呷了一下,待歡呼進賀之聲略消停,方才對符堅道:天王,明年東圖,是不是太急了一點? 你又是這句話!符堅的興緻被打破了些,他道:朕自有急的緣由 話未落,便聽得一片嘩然,旁邊玩着射壺踘蹴樗蒱彈棋的人群一下子騷動起來。

    女子尖叫,仿佛闖來什麼野獸怪物一般。

    近衛大聲斥喝,有人答道:前将軍楊定,求見天王!語音剛勁,輕易就壓倒了雜聲,傳入符堅耳中。

     符堅一怔道:放他進來。

    自然有宦侍傳了出去。

    隻見人群一分,楊定手中提着兩團鮮紅刺目的事物沖了進來。

    其中一團跳到了符堅身邊,叫道:父王!正是他的頑皮女兒,而另一個 父王!你看鳳皇哥哥他 符堅眼神一亂,已經認了出來,快步離座,從楊定手中接過慕容沖,問道:怎麼回事?慕容沖動了動嘴唇,一時說不出。

    符堅手上濕熱,抽出來一看,掌心赤紅。

    咣铛!一聲,坐在末席的慕容苓瑤手中瓷杯落地。

     符堅忙了解了身上錦袍,三下兩下系在慕容沖背上傷處。

    他擡頭喝道:都站着幹什麼?馬上有靈醒的擁過來,七手八腳要擡起慕容沖。

    可是人手一多,反而牽動慕容沖傷處,他忍不住叫了一聲。

    慕容苓瑤發瘋似的撞進去,抱緊了慕容沖抽泣個不休,再也不許旁人動上一動。

    符堅愈發焦燥,斥道:你們這些人,都是作什麼的? 天王!王猛本是冷眼旁觀的,見他這時已亂了方寸,而諸臣又都不敢規勸,方才出聲:先讓他躺着!轉向兩個侍從道:你們快快下去,弄一頂步輿來有禦醫同來吧,他們快些備好傷藥。

     是!侍從們得了這令,撒丫子跑去。

     符堅方才咳了一聲,定定神,詢問起楊定。

    楊定據實以奏,符堅神色越來越難看。

    待楊定堪堪講完,符晖帶着衆随從,也拖無可拖的走到這裡。

    符堅回到自已位上坐下,喝道:你給我跪下! 符晖跪了下來,神情懶懶散散的,眼珠象要翻到天上去。

    符堅質問他,他對以寶錦走失,自已四下尋找,結果見慕容沖擄了寶錦去。

    他上前詢問,反被慕容沖傷了一箭,手下氣惱,才打傷了他雲雲。

     寶錦在一旁忍無可忍,隻是符堅問話,她不便插嘴,好容易等符晖告一段落,就大聲争辨道:他撒謊!符晖冷笑着喝問道:你一見我,就說這人想用箭射你,是也不是?又解開臂上的傷口,道:這是慕容沖射的,你問他是不是? 這兩句仍是他路上與衆人商議好的,這驟然發難,寶錦倒底隻是個小孩子,頓時就隻餘下張口結舌的份。

     他又喚來寶錦的乳母和宋牙等人。

    宋牙含糊其辭,一時說忘了,一時說不清楚。

    整個人如癡如呆。

    乳母将公主失蹤,四下尋找,不敢驚動天王的話說了。

    這是實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