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高手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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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不待話畢,立時進步欺身,七寶弓往前便點,來勢巧快之極。

    這老叫化就是天山神丐,心知峨嵋四僧,絕非易與之流,手中綠竹杖,劃空疾旋,杖帶寒風,“亂雨敲春”,彼此原是虛式,招猶未吐,立即變招。

    覺虛晃動身形,立展峨嵋絕學,“盤打八法”,四周寒風怒作,弓影繞動,而且配合兵刃招式,左手還不時劈出掌力,招沉力重,變化無端,連環攻出三招十五式,迫得天山神丐的龍虎杖法,竟施展不開。

     與覺虛同來的和尚,一共七位,都是伏龍寺精壯高手,臉上顯得沉着異常,一見對方微呈敗象,為恐神丐撤招逃遁,竟散開成為一個半圓,身上所負正是連珠匣弩,彼此吆喝助威,着神丐立即服輸,否則以亂箭射殺。

    青蓮師太和蒼鷹老人,一見形勢不利,早暗中戒備,不意覺虛僧暗恨神丐口齒犀利,竟而淬下煞手。

    龍虎杖的第十四式,原是“惡虎窩山”,神丐施展時,以前撲之勢,手揮竹杖,猛攻心胸,并運陰陽掌法,将對手七寶弓來勢封住。

    蓦聞覺虛僧冷笑一聲,高大身材往下一坐,七寶弓由左面右揮空一卷,立将綠竹杖往旁邊一帶;緊跟着身形暴長,左手袍袖一揮,狂飙如風湧巨浪,力挾千鈞,逼得神丐已穩身不住。

     旁邊環立的和尚,手按匣弩,箭如密雨,齊集向天山神丐的身子,紛紛攢射。

    這無異火上加油,落井下石,眼看神丐即得喪命! 青蓮師太和蒼鷹老人,怒吼一聲,飛身躍出。

    師太的鐵拂塵和老人的一對破袖,均對空招展,疾把神丐護住,但覺虛的掌力,來勢迄未稍斂,仍往三人身上直沖而來。

    忽爾微風一陣,帶着清香,往前一擋,硬把覺虛大師打來的掌風封住,耳聞輕笑道:“大和尚,數月不見,仍然還是這點本領麼?” “卡卡”匣弩數響,密矢如雨,排射而來,原是那七位壯年和尚,見麟兒從底下石道,飛躍而上,而且用一種不知名的功力,将覺虛的内家罡破掉,不由同吃一驚,遽用匣弩對付,想把這俊美少年,射成刺猬一般。

     星光之下,紫芒打閃,“铮铮”之聲大作,所有弩箭,不但-齊磕飛,還有的被反震之力,原封擋回,七僧如不是躲閃得快,幾乎受傷。

    那紫光,正是麟兒铙钹所發,破了匣弩後,他仍從容不迫的退回原處。

    文雅恬靜,使七僧暗中驚服。

    覺虛見麟兒已上,知道再打隻有吃虧,面容一整,徐道:“小施主倚多為勝,自為江湖道所不容,伏龍寺就在上方,屆時需還貧僧一個公道!” 語罷,即欲招呼弟子,返身就走。

    紅光微閃,雲姬一聲嬌笑,幾和覺虛劈面相撞。

    她竟把人攔住,手拈紅帕發話道:“大和尚,且慢上山,我還有話說!”覺虛見她居然想把自己留下,不由羞愧難禁,和尚頭不禁微現汗珠。

    眉宇間殺氣橫呈,手挽七寶弓,指撚漠雲矢,面朝雲姬喝道:“妖婢,你也想在此名山勝地,攔阻佛爺麼?” 山風飄來,正吹向覺虛,一股濃郁香來,似發自雲姬的手帕,由鼻端直達頂門,丹田奇熱,擴及全身,立覺眼花耳鳴,四肢無力,幾至立身不穩。

    覺虛知道上當,忙将全身真氣,勉強提住,身前的七位弟子,已倒了四個,這一急,真非同小可。

     麟兒知道雲姬又施展擒縛惠元故技,惟恐她做得過份,正待阻止,瓊娘不由咳道:“雲姊姊作事極有分寸,這和尚過分猖獗,讓她懲戒一下也好,你又安的什麼菩薩心腸?”玉人動嗔,倍增嬌豔,麟兒隻好朝她笑笑,挨近身前并肩攜手,神采奪目。

     突聞雲姬嬌叱一聲,斥責覺虛道:“常聞出家人慈悲為懷,就你而論,已全離了譜兒。

     上次人家親手救你,如果你稍具人性,感激不說,卻也不應一見面,即拿你那喪門弓胡亂射人;适才動手,你用掌風已幾乎把人震傷,偏又尚不知足,門下弟子還用匣弩攢射,你又何曾喝阻?而今支持不住,卻想夾尾而逃,我們固然不願再打死狗,偏生你卻死要面子,硬栽人家依多為勝,我也不願再和你動手動腳,隻需用絲綢将你捆住,也拿你作為人質,見你掌門,以人換人。

    這一來,我看你大和尚的面子,放到那裡?”語聲一頓,取出絲帶,立欲擒人。

     覺虛頭昏眼花,知道難免受辱,準備最後一拼,不料麟兒一掠而起,飛到雲姬身旁,将她止住道:“雲姊且慢!”姊字出口,雲姬盈盈一笑,立将真氣散去,朝着覺虛喝道:“為友為敵,一念之間,大和尚我希望你好好記住!”覺虛暗中長舒一口氣,宛如一隻鬥敗公雞,拿眼望了望麟兒,面有愧色! 雲姬從革囊裡,取過一包藥,朝前一丢,麟兒怕她再說,卻笑道:“我們既入峨嵋,何不循着山徑,一路直上,飽覽風光?”他讓過師執長輩,一行門人,飛躍而下,剛好腳踏石地,似聞有人歎了一聲:“果然是良資美質,武林奇花,無怪三弟對他非常愛護,隻是魔劫重重,一個處置失當,麻煩可真不小!”随着話落,一笑寂然,岩頭樹幹之上,杳無人影。

     麟兒滿臉困惑,以為是自己錯覺,問諸瓊娘,不但她也聽到,連其餘四人,也都字字入耳。

     青蓮師太微笑道:“劫運已起,若幹武林先進,陸續出現,恐怕連最厲害的一位長輩,也來峨嵋,隻是貧尼禅心不甯,眼前似将遭難重大事故,但望不至發生才好!”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不免心中一動,暗中注視麟兒,卻也看不出他臉上有何異狀。

     麟兒記挂元弟,立即朝神丐朗笑道:“師伯,請你們一直沿着山道,盤旋而上,我去找找元弟和蘅姊,找到即返,絕不誤事!”又叮囑瓊娘,如遇危險,即以玉佩護身,真正萬不得已,可用暗氣傷人,峨嵋之行,比巫山隻有更險,一切務宜謹慎。

    瓊娘本想和他一道同去,因為自己輕身術比他差遠,而且還仗着自己身旁之物,保護衆人,自然不好意思說出,隻好含笑點頭。

    眼前人影一晃,微風竦然,再看玉郎,人已飛越幾處岩石,找尋惠元去了。

     且說惠元追趕寶琉仙子,目的在想探詢此女來曆,而且還存着一種奇異想法,因為她太像霞姊,隻有讓她和麟哥哥成雙成對,才是正理,如果嫁了别人,不但是種缺陷,而且對霞姊姊簡直是種侮辱。

    他原是孩子心性,想到就做,竟如風馳電掣,緊朝着寶琉女身後追來。

     出了邑城,郊處便是山地,寶琉女藍衣垂地,秀發披肩,雙腳似不點塵,一縱便是十餘丈遠。

     惠元卻也不弱,真氣上提,縱躍如飛,彼此相隔三十餘丈,可是惠元加快,寶琉女躍的更遠,元兒慢,對方也立即慢了下來。

    追了一陣,彼此相隔,并未縮短,惠元才知道,此女武技,似乎比自己還高。

    翻山越嶺,寶琉女竟穿入一叢林中,由于林木太密,幾彎幾拐,這妮子突然不見。

    惠元找了一會,仍不見人,不覺大為懊惱,于是順着樹木較稀,可以通人之處,往前直躍,隻要走出這片林木,趕回原路,即可與麟兒會合。

    林中黑暗無光,練武的人,能黑夜見物,倒也不曾在意。

     信步而行,竟已走出密林,眼前山巒起伏,回峰合抱,削石陡峻,地勢奇偉,瞥見危岩之上,悄立着一婷婷倩影。

    細看,不是寶琉女還有誰?惠元不由大喜過望,微一塌腰躍地而起,縱高十餘丈,往寶琉女身後便落。

    少女似猶不覺。

    元兒臉嫩,滿腹言語想說,竟不知如何出口。

    雙方僵持半響,寶琉女卻緩緩問道:“你追我而來,是否想代他索還玉佩?” 惠元嚅嗫道:“那是霞姊姊的東西,不過她暫時借給瓊姊罷了……”“我都不在乎你那些姊姊妹妹,隻問你是不是為玉佩而來?”她話語有一分嚴厲,隻聽得元兒心頭一驚,勉強忍氣,含笑答道:“如就玉佩本身而論,我自有權利代義兄索還!不過……”“不過什麼?”寶琉女仍以背朝元兒,把他話語截住。

    “因為你很像霞姊姊,她為人義重如山,人又美秀,麟哥哥和她既有同門之雅,更有秦晉之好,對她自然特别……”“所以這玉佩你們也不打算要了,為的就是我像你們霞姊姊!” 這話問的太絕,叫元兒一時無法回答,隻好保持緘默。

    彼此又是一陣僵持! 蓦地寶琉女扭轉嬌軀,玉頰略現笑容,柔聲朝着元兒道:“這玉佩,确是前古神珍,我也無意掠人之好。

    不過暫時借來,佩在身上,有朝一日,你霞姊姊和我會着,我絕對奉還,叫他放心好了!” 元兒歎口氣道:“我也想總有那麼一天,讓天下人能好其所好!”寶琉女嬌羞不語,不一會,也歎了一口氣,一雙星眸,落在元兒身上,流露着友愛與關懷,但臉上卻顯得一片鄭重,悠悠說道:“百日之期,就在明日,此中,你們含有絕大危機,可曾知道?”元兒搖搖頭。

     她複繼續道:“本門武功,自具心法,威力奇絕抵擋已屬不易,更有最厲害的長輩,可能親自出手,他一出,你們勢将粉身碎骨,一無所逃,最好你能勸他,忍氣一時,自甘認錯,大事化小,豈不為妙?” 元兒朗笑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頭可斷,血可流,但志不屈,這一點,麟哥看得異常嚴重;而今局勢已成,誰也不能扭轉,我身與其事,更不好解勸,不過姊姊這分心意,我一定轉告麟哥,我們人已探山,無法久候,就此告辭!”正待飛身躍起。

    寶琉女忙把他止住,探手革囊,取出一個紙包,鄭重授與元兒道:“裡面之物,此時不宜拆看,留在身邊,總有用上之時,就煩你當面交他,并請轉告,玉佩原是龍女之物,自有還她之時,不必着急,為仇為德,未來自知!” 惠元如命受教,立即返身躍轉。

    越過叢林,正拟往來路奔返,忽聞背後金刃劈風,寒氣透肌砭骨。

    元兒知是有人暗襲,忙縮身停步,順手劈出一掌,掌挾勁風,勢如排山倒海,正是師門奇學太乙五靈掌力。

    不料來人兵器光華極強,銀光耀眼奪目,有如橫空霹靂,挾風雨以俱來,枝頭落葉紛紛,殘枝四濺,霸道非常。

    惠元暗暗吃驚,變招不及,五指忙順着刀身來勢,沉腕彈指,這是崆峒派逍遙客的一煞神功,指中刀身,硬将來勢震得往右邊一抖。

    元兒正待往後縱開,抽劍拒敵,可是身後又複有人笑道:“小子,還想逃麼?” 一種錐心刺耳的厲嘯,和一般無形的大力,硬将元兒往前一推,敵人爛銀刀--實際上是峨嵋七巧刀。

    仍未撤招,前閃無疑死路。

     眼看情勢危急,無殊千鈞一發,突聞呼呼之聲大作,敵我微怔,擡頭一望,原是黑壓壓的一塊磨盤大石,淩空打來。

    那持刀暗襲元兒的和尚,首當其沖,不退步閃避,勢必打成肉泥。

     怒吼之下,朝後一躍,元兒如影随形,往前一沖,但聞一聲響處,大石朝地上一砸,猛地陷入,勢不可擋!敵我不約而同地飽受虛驚,當場怔住,元兒把兩人一看,一位是四五十歲的和尚,貌相威嚴,手裡持着一把刀,刀名“七巧”,正是峨媚仙兵利器,絕非等閑,持刀者為覺淨大師,為峨嵋有數高手之一,無怪功力如此深厚。

    偷襲元兒的,正是那手辣心黑,幾番出現的蕭使君。

    這兩人,誰也不是善與之流。

    元兒心存警覺,随手将靈虎劍摘取手上,暗蓄功勁,隻一出動,立施辣招。

    蕭使君目光如剪,卻也不理會元兒,朝着地下大石,似想從石上探出什麼奇秘,蹲身挨着石頭,嗅了一嗅,立即雙眉直豎,目露兇光,朝着元兒喝道:“随你同來的,是男是女?不講實話,大禍即将迫在眉睫!”他拿目光暗示覺淨,兩人分立惠元前後。

    看形勢,明是心懷不軌,絕不讓元兒好好走開。

     元兒藝高膽大,朗聲一笑道:“不是陳某狂妄,以你兩這等舉止,殊使識者齒冷!此來,我是單人獨劍,你們隻管齊上好了!” “這石頭,明是女人所發,餘香猶存,還想抵賴不招,眼前就叫你難還公道!” 蕭使君,鐵箫一指,離身三丈之内的一塊大麻石,竟随指而裂,又複嘿嘿冷笑道:“你血肉之軀,難道還可強似這塊巨石?” 覺淨也冷笑連聲道:“這小子和姓季的狡童,一樣可惡,不必和他多說,就此把他收拾如何?”密林中,突傳來一聲冷笑道:“憑你兩人也配口吹大氣?真章未見,高下難分,還說不定誰收服誰?元弟,讓蘅姊也來湊個熱鬧吧!”紫光一閃,蘅春已朗若驚鴻,身輕如燕,朝着元兒身旁落下。

     蕭使君一臉困惑之容,冷漠問道:“适才,投石偷襲,想是你的傑作了!” 蘅春被他這一問,弄得莫名其妙,不由把秀眉蹙了幾蹙,又朝元兒注視半響,但她原是玲珑剔透的人,卻笑斥道:“對付你們這班邪惡之衆,還有什麼道義可說,我恨不得一石頭把你兩人砸死!”蕭使君還想再問。

    覺淨已忍耐不住,七巧刀“怒龍盤嚎”來勢疾猛,朝惠元頭頂百彙之處,直劈而來。

    紫光匝地而起,對空一掃,雙方兵刃相接,火花濺起老高,緊跟着便是锵然一聲,蘅春和覺淨,同往斜刺裡一躍,互先察看兵刃,刀劍無損,誰也不輸。

     少女與和尚雙方都不一擊即休,覺淨手揮七巧刀,欺身而進,出指便是峨嵋天龍八十一式的“龍施德雨”刀光點點,霍霍生寒,竟使人産生一種幻覺,似有無數利刃,淩空劈落。

    蘅春不由暗罵道:“賊秃,好狠的刀法!”青銅劍疾繞旋空,出手便是經一大弧,同時寶劍上似覺有千鈞重負,劍身抖顫,絲絲作響,使人駭異之極。

    不但覺淨心頭一怔,連蕭使君也大吃一驚。

     說時遲,那時快。

    刀光劍影,隻一接觸,覺淨似覺一股反彈之力,大寶刀幾乎磕飛。

    蕭使君暴喝一聲:“這是一氣兩儀劍術,速望下盤進攻!” 鐵箫朝下一指,打出一縷寒風,地上飛砂,朝上疾飕,往紫衣女蘅春小腹之下兜卷而來。

    元兒勃然震怒,靈虎劍上,銀光暴長,劍氣森森,雲詭波谲,連番演出,“曉挂秋城”、“渤海煙波”把鐵箫打出的寒風,一舉驅散。

    雙方互動真火,同時一聲冷笑,四人分作兩對,立時殺得難解難分。

     且說麟兒關心盟弟,離開瓊娘之後,竟施展“禦氣飛行”足不點塵,沿着山徑往前直飛,峨嵋周圍數百裡,山勢綿延,古木長青,層峰疊嶂,令人目眩神移。

    元兒走時倉促,并未說明方向,這一來,直教麟兒作辣、東尋西覓,翻山越嶺,半晌毫無動靜。

     麟兒不免微感不安,塌腰點足,“黃鶴沖天”,縱落一株老桧之上,舉目四矚,除了山形樹影外,杳無所見。

    松濤陣陣,掠空傳來,還夾着幾處猿啼,使人倍增凄涼之感。

     忽聞袅袅笛聲,若斷若續,若近若遠,極盡頓挫抑揚,高山流水之緻。

    聲才入耳,塵懷俗慮,霍然而消,不由逸興遄飛,停立凝神,循聲辨向,拟覓弄笛之人,盡情傾吐一番,由此可能又多一交,自屬人生雅事。

    無如笛聲飛揚,倏東倏西,時南時北,那方向使人捉摸不定,循聲辨向,竟爾失其功能。

     麟兒不由大惑,而且細味樂譜,似與自己在黔境白雲山菩薩岩所聞的天音奇樂,至為相似,不由暗裡吃驚,默念,這笛音很奇,莫非自己往菩薩岩之前,老早有人去過,而且也悟出那天籁之樂,譜為曲聲。

     弄笛人技藝至佳,一聲入耳,即百慮全消,如春風和煦,滌練舒寒,曲譜之妙,與麟兒所悟,意境似高出一層,無如萬疊崇山,千重翠障,弄笛人似又故作玄虛。

    “迷音”之術,已出神入化,竟無法一邀青睐。

    不由一陣傷感,連聲歎息。

    笛聲初罷,白雲裡似乎現出一道碧霞,光華閃了幾閃,似朝自己方向移動,但一閃即隐。

     麟兒不由一驚,恩師铙钹僧初次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