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喬裝盜寶

關燈
劍身奇重。

    眼看九九之式将完,感聞有人嬌喝道:“好悟性,好劍法,得此奇招,直可圖武林,橫行天下!”黃影一閃,幽香随風而至,一嬌滴滴的少女,撲近身前,眼看正是蘅春,不由笑呼一聲:“姊姊!”立将劍式收住。

     蘅春拈巾微笑,那翦水雙眸,盈盈的注在惠元臉上,似覺歡欣無限,口中還不住的啧啧稱奇道:“愚姊浸淫這套劍術,将近八年,最後三十二招,施來最耗真力,還是祖父惜我,把道家内功心法,舍繁就簡,不厭其詳的傾囊而授,但而今運來,還是感覺十分吃力。

    ” 惠元遂把自己所悟,概略一說,隻聽得小蘅春頻頻點頭,贊不絕口。

     古今以來,人皆有感:“月下看美人,越看越愛!”蘅春的玉貌,對元兒确是一種誘惑。

    但惠元猶不自覺,忽聞春兒嬌笑道:“今晚星月薄佳,人生須及時行樂,我們何不略事散步?以爽心神?”院中桃李開花,春兒似覺雅興大發,竟把人面桃花之事,詢諸惠元。

    元兒幼由悲真夫婦熏陶,經史滿腹,崔護之事,自然久已脍灸其口,于是繪聲繪色,講了出來,元兒人本天真,口才又好,動人之處,竟把春兒聽的簌簌淚落! “明天崔護重來,人面何去?”由于春兒的哭,使他又想到了玉女雲英,濃豔如花,情深似海。

    仁心慧質,千古所難,無論物換星移,天荒地老,使元兒對她的懷念,隻有随時刻而加深!元兒不知不覺間也落下淚來。

    蘅春偶而動問元兒身世,甚至問及堂上父母,是否健在?兄弟妹妹,更有幾人?……不由使元兒心頭一驚,但他仍然據實相告:自己是一位無依無靠的孤兒,幼由恩師攜帶上山,師門恩義,父師兩全。

     蘅春不得為之動容,繼而一笑道:“祖父和貴派,淵源極深,但此事除了大悲真人夫婦外,江湖上知道得很少,甚至連真人夫婦,也以為家祖父,早已仙逝。

    愚姊父母早逝,死因不明,為着此事,祖父曾踏遍三山,遨遊五嶺,是否已有線索,迄今尚無明确表示,愚姊身世,幾和賢弟不謀而合呢?” 元兒又是一驚,半勸半慰的敷衍幾句,遂懷着沉重心事,默默無言。

    春兒的睫毛上,猶接着幾點熱淚,嬌豔得像玫瑰着露,葉底臨風,和玉女雲英,真是芙蓉牡丹,各擅勝場,忽又輕輕淺笑道:“賢弟文才武功,造詣不凡,前途正如花似錦,不可限量,何不珍惜前途,早謀家室,如需愚姊相助,雖赴湯蹈火不辭!”語罷,又複長歎一聲,語含深意凄婉動人。

     此時星月在天,繁花遍地,男女兩人,喁喁細語,相對似應有情,無如惠元情有獨鐘,美人殊恩,最難消受,仰望星河,癡立不語。

    蘅春似已發覺,也不覺為之黯然。

    忽覺枝頭抖顫,三條人影,掠空而來,一近身,即聞有人嬌笑道:“常聞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低論婚嫁,兩位弟妹,不讓才子佳人專美如前,我們倒得緻賀了!”隻說得惠元和蘅春,紅暈透頰,羞不可仰! 瓊娘心思細緻,一見蘅春睫毛上,淚漬未幹,暗中一怔神,不由把麟兒衣角,拖了一下,他也立時察覺,玉人向他耳語道:“這中間大有文章,否則彼此隻有快樂份兒,伺至會哭?你看,人家情有獨鐘,一心一意,惦挂雲妹,何常像你一樣,眼前霞妹不在,即和那什麼寶琉仙子,任情糾纏!”他們原是笑谑慣了的,麟兒也隻好拿着她的手,捏了一捏。

     當晚,蘅春黯然歸寝,惠元似也覺得疚意重重,心神不屬。

    一晚度過,第二天清晨,男女五人,黎明即起,阮囊裡多金,厚酬廟祝,立即朝峨嵋進發。

    峨嵋山為佛道盛地,因兩山相對,如蛾眉,故亦有峨嵋之稱。

    山在蜀之峨嵋縣西南,主脈自岷山分出,婉蜒南來,三峰突起,謂之三峨,即大峨中峨小峨之分,海拔千餘丈,氣勢雄偉。

    山有佛光之勝,新雨乍睛之夜,偶見螢光萬點,載沉載浮,有如萬家燈火,明滅無定,佛家稱峨嵋為光明山,不無所本。

     這一天,已是黃昏時候,樂山城裡,來了五位少女少男,正是麟兒等人。

     離百日之期,已隻一天了。

    五人找店投宿。

    長發客店,算是城裡最大的一家,由麟兒惠元為首,正待落店,店夥笑臉相迎,還未開xx交談,對面茶社裡,卻閃出一藍衣漢子,一臉詭秘驕慢神色,店夥一見,似有畏懼之容,那漢子一招手,立便如奉禦诏般,忙趕赴跟前,漢子哼了一聲耳語數句後,即便離去。

     惠元正待動問房間情形,店夥态度立形冷漠,愛理不理道:“本店各房客滿,無法留宿,請貴客自便!”數語交待過後,竟視同未睹,不再答理。

    惠元暗裡氣道:“格老子,拿錢住店,還得受小人閑氣,這家夥,我們真應該收拾收拾他!” 他一向天真!有時還不免任性,劍眉一挑,正待理論。

    麟兒笑道:“元弟,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何必與人一般見識?”元兒俊臉通紅,老大不是意思,隻好随着麟兒,正待出店。

     蘅春拿星眸望了他一眼,又複抿嘴一笑,悄聲低語道:“性兒使到店夥頭頂上,真是小題大做,挨罵,活該!”元兒不敢回話頂碰,讪讪地走了出來。

    連往數家,均答稱店中客滿,請另走别店,連麟兒也滿憤怒,星眸中精光電閃,粉臉上挂着一絲笑容,緩緩朝四周不住打量。

    瓊娘低語雲姬道:“不知碰上誰家倒黴,這番出手,定必不輕!” 雲姬眼神,朝前-指,悄聲道:“他兄弟已經綴上了人,看來不是地頭蛇,就是暗幫! 春妹武功,不下元弟,也跟着走了上去,說不定有鬧可瞧!” 前面果有三位身着半截藍布衣袍的人,白襪草履,一臉流氣,一手插在袍裡口袋,時快時慢的直往前走,口裡還吹着口哨,不時回頭偷望,麟兒和惠元,一左一右的跟随在他們身後。

     他們和麟兒相距約有兩丈餘遠,蘅春如行雲流般,緩緩地又在兄弟二人之後,三人倒成了一個倒品字形。

    蓦地有人出口罵道:“兔子和娼婦,都是大爺們的樂子,有膽朝左,不防往鐵旗镖局會會爺們”靠左轉,仍是大街,三人從容不迫地一拐角,麟兒和惠元,也跟着一步一趨。

    鐵旗镖局,氣勢頗宏,房屋占地極廣,門前挂着一塊匾額,但也已陳舊不堪,顯得這家镖局,資望不心。

    門前還挂着對聯一副,寫的是: 鐵旗臨宇内,一杆震江湖。

     好大的口氣!那三個藍衣人朝镖局走去,無巧不巧,在長發客店和店夥耳語的一位,已從镖局迎了出來。

     麟兒和惠元,肚裡雪亮:“客店對自己的人,不與接待,全是這镖局的人,暗裡作鬼!”不由恨道:“你害我們無處投宿,我也搗毀你的老巢,以牙還牙,以暴對暴!”不料念頭剛起,那和店夥耳語的人,卻走近惠元前面,冷笑一聲道:“兩位攜着女客到此,不知如何照顧敝局!”麟兒和惠元還未置答,卻已傳來一片笑聲,镖局裡坐着那六七名趟子手,同聲嚷道:“陳老二,你真不開眼,時下是什麼季節,貓兒也得叫春!這麼多的娘兒們,不趕人多的地方,來弄幾個,難道叫她們夜裡鬧着,空熬活受罪?進來!進來!隻要侍候老子們滿意,誰還恤幾個大錢不成?”話語傳入雲姬耳裡,不由暗怒道:“這家镖局,好沒來由!如此縱容手下,口頭恁地輕薄,不教别人毀掉,那真是天下之大幸了!” 惠元将俊臉一沉,目射xx精光,冷然問道:“貴局镖頭,是否在内,就請通報,我兄弟特來洽借镖旗一用,充充面子!” 語所謂:“憔器與名人,不可以假人。

    ”镖旗如可随便轉借,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這姓陳的趟子手,還未開口,坐着的人,嘴更缺德,又複大聲嚷道:“把你帶來的妞兒們,先讓我們樂樂吧!格老子,這幾天正熬得冒火,……”不料穢語未畢,一股狂飙,掠地而起,帶着砂石一團,猛朝正中橫匾打去,嘩啦一響,碎木四濺,那刻着鐵旗镖局,而且年代久遠的匾額,立即紛紛碎落。

    閑坐的趟子手,驚叫一聲,“劈空掌風!快請镖頭!”’忽聞一聲狂笑,音震屋瓦,廳内竹簾微晃,堂中立出現三人。

     兩位中年武士,一位老者。

    麟兒和惠元,不由暗裡打量,知道眼前免不了一場劇戰。

    原來那老者年紀約在六十以上,青緞袍,福字履,腰索黃帶,白眉白發,顴骨高聳,掀鼻闊口,雙牙露出唇外,下颚上,山羊白胡,又粗又硬,兩旁太陽穴,凸起老高,一付三角眼,精光畢露,不用說,這是内外功已極具火候、胸懷險惡,最難惹的武林高手。

    身後兩位中年人,貌相酷似老者,不過都是武林生打扮,左面一位,臉有疤痕,長逾兩寸,不是刀傷,就是劍創,右面一個,年事略輕,但嘴角上卻常挂着一絲奸笑。

    兩人一刀一劍,式樣奇古,身背這種兵刃的人,功力不凡,自可想見!笑聲發自老者,出堂之後,笑意猶未消失,不過越笑越難看,愈笑愈猙獰。

     三角眼朝兩旁一掃,精光暴射丈餘,虎視鷹瞵,不可一世,兩旁,穿半截藍袍的趟子手,均低頭肅立,連大氣也不敢亂哼。

     老者沉聲喝道:“何事驚慌?”藍衣人不約而同的手朝惠元麟兒一指,告訴老者,門上招牌,已被兩人用劈空掌風毀掉。

    那老者略事沉吟道:“老夫執掌此局,已四十餘年,鐵旗走遍大江南北,尚無人敢摘我的萬兒,何來狂童,如此頑厲,我也不屑和孩子們動手,恕兒忠兒,好好将他們打發吧!”兩位中年男子,昂然應命。

     惠元天真地一笑道:“你們鐵旗镖局,算是有種,保大镖,拉紅貨,連客人投宿住店,都得你們暗裡安排,不過,我和麟哥哥,可不吃你們這一套,要打,老少三人,一齊上吧!” 老兒哼了一聲,冷笑道:“無怪覺性師侄,謂你們狂妄可惡,果然絲毫不假,人道後生可畏,老夫倒要試試你們,斤兩如何?”那兩位中年男子,原是同胞兄弟,也是老者之子,長名陳恕,面有疤痕;少名陳忠,刁惡險詐,一聞老父想親自動手,收拾來人,不由笑阻道:“老爺子,且慢動手,二十年親傳嫡授,孩兒們還能擔當是非。

    ” 又朝麟兒惠元道:“請即抽劍亮招,以免措手不及!”惠元天真地笑了一笑,雙拳晃了一晃,傲然答道:“就憑這對拳頭,即夠你兄弟難受,那還用得上别的?”也未見他伏身作勢,腳踏中宮,欺身而入,竟用大悲真人,匠心獨創的擒拿法,出于便捏拿陳恕笑腰。

    這位面帶疤痕的中年武士、見惠元身法奇快,才知來人功力不凡,鬼頭刀往上一翻、寒光閃爍間,鋒口競朝惠元腕脈截去。

    在同時,陳忠的七星劍,如毒蛇吐信,疾從背後猛刺,惠元腹背受敵,危險萬分。

     陳镖頭拈胡慢笑,得意非凡。

    陳惠元清嘯一聲,提足伏身,以左腳為支點,揮掌踢足,而且因旋轉之勢,卷起一般勁風,疾朝四邊激射,立将陳恕陳忠,震退兩三步。

    兩人不由一呆,又複怒吼一聲,刀劍齊舉,如飛猛撲。

    惠元也在于速戰速決,不待兩人臨近,蓦地雙掌朝上一翻,“撥雲見日”,勢若奔濤。

     陳恕的刀緣,挨着他的掌風,震得往旁邊一偏,陳忠的七星劍,也被他的掌緣,打得嗡嗡作響,霎時刀劍翻飛,人影晃動,煞風銳嘯,劍氣如山,觀者如堵,但遠遠不敢臨近。

    老镖頭此時始深知來人,雖屬少年,但這一身奇異武功,連江湖上老一輩的高手,也鮮有其匹,才懊悔不該任意把人看輕,釀成騎虎難下。

    其實這位老镖頭,說來此老來頭不小! 威震西川的鐵旗镖局,主持人老镖頭陳彪,原系峨嵋的寄名弟子,峨嵋伏龍寺,代有高人,十一代掌門弟子法華長老,武功之高,據雲已臻化境。

     他俗家陳隆,論淵源,老镖頭陳彪,就是他的族侄,長老雖是佛門高僧,畢竟家族之誼,尚未能全部消除,因為自己得了峨嵋真傳,經不起族人懇求,數十年前,遂把陳彪收為寄名弟子,因為叔傳侄藝,自是傾囊相授,無如陳彪并非武林全才,很多功夫,在大師圓寂之先,并未立具火候,二十七歲,藝成出師,即随老父保镖大江南北,當時的镖局,叫做振威镖局,正镖頭雖然姓陳,那不過是陳彪的遠房族伯而已,陳彪的父親,還是一位副手,合該小子揚名顯萬,終于機會來臨。

     會臧都有巨商,運珠寶赴湖北,以振威德局,镖頭一向穩重,從未出事,特來樂山,商請護送,因為價值巨萬,幾乎出動了全局的人,僅留陳彪留守镖局,陳彪雖然不願,卻也隻好聽從長輩吩咐。

    船到宜昌,卻遇上湖北荊山巨盜鐵燕子淩飛,将镖頭帶陳彪的老父,都受重傷。

    物主以損失不資,惟恐镖頭一死,無法索取,索性出重金延名醫治療,調息經旬,兩人皆賴以生痊。

    镖頭陳洪倒也知趣,忙笑謝道:“瓦罐不離井口破,将軍難免陣上亡,廿年镖局,老夫頗營餘資,這次事變,實出人意表,一月之内,縱使傾家破産;自有公平交待。

    ”當晚,立備快馬,面授陳彪老父機宜,着即趕回镖局。

    不到半月,陳彪老父,馳返樂山,馬到門前,适值陳彪外出返局,一見老父面帶憂郁之容,即知遇着猝變。

    這位副镖頭,年逾知命,論武功,并不高強,不過為人忠誠可靠,江湖閱曆極深而已。

    這時,不等兒子動問,立将事變原委道出,并着陳彪立赴峨嵋,面見法華長老,請求援手。

    陳彪笑禀道:“依孩兒之見,此事暫不宜驚動師傅,因為出家人注重修為,人間名利之事,看得淡薄,非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冒然下手,不如讓孩兒出馬一試,戰勝則罷,否則,再作計議如何?” 老頭陳洪急道:“镖頭已答應一月之内,一定還镖,而且強盜武功詭秘,镖頭尚且不勝,你如何能是人家對手?一俟落敗,再赴峨嵋求援,時效已失,難道我們眼睜睜的看着,讓他傾家破産麼?” 陳彪始終不同意,逼得老父無法,隻好任之。

    第二天船發宜昌,因為江流湍急,一瀉幹裡,不到兩天,立即匆匆趕到。

     陳镖頭從船内迎了出來,見峨嵋派并未派高手,不覺大為失望,但猶勉露笑容,給過船資,把陳洪父子兩人,接入船内。

    陳彪也怪,并不多問,當晚也無什商量,隻禀明镖頭,立即準備三匹快馬。

    翌晨天還未亮,卻推醒镖頭,告訴镖頭,可立攜振威镖局的旗幟,同赴盜窟讨镖。

    奔赴荊山,晌午不到,而且中途,疊遇伏兵,但都被镖頭和陳洪兩個,奮勇擊退。

     盜窟在一岩洞之内,不久終于抵達。

    還未進洞,鐵燕子淩飛,竟大笑而出,随着笑聲,三絲寒光,電閃而來。

    這一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三人坐騎,一聲嘶嘯,人立而起,眼看寒光如矢,不中馬腹,就傷馬頸,陳彪突從鞍上激射而起,疾如飛隼,朝着掠來的寒光隻幾抄,竟用飛燕捕蛾的手法,把暗器接去,旋把雙足一點,又複躍落馬上。

    這種輕功絕技,正是法華長老的嫡傳“涉履青雲”!不但把鐵燕子随身頭目,看得一呆,就是這位江湖巨盜,也暗裡吃驚。

     隻有陳镖頭和陳洪兩人,不啻吃下一顆定心丸,知道今日讨原複仇,縱無全勝之望,也絕不至落得血濺荊山!鐵燕子淩飛,拔取背上鬼頭刀,刀才出鞍,銀光上射,刺眼生寒,還未遞招,陳彪卻向镖頭,讨過振威镖局的旗幟,旗杆逾丈,幟作三角形,藍字白底,上書振威,看樣子,他就以镖旗作為兵器,而且穩據馬鞍,與人動手!镖頭和陳洪,知道這一陣,向非普通可比,趕忙将馬一勒,遠遠退開。

     正是: 刀光淩霄漢,旗影蓋荊山—— kobbo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