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風火奇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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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覺虛晃肩之間,左腳往前一縱,點着鐵樁。

    瓊娘則立感右臂一麻,一時穩不住氣,步法失調,身子飛疾而下。

     眼看就得落樁,香風一陣,從中襲來,瓊娘身子似被一股勁道,輕輕往前一托,知是麟兒關心自已,強定心神,再提真氣,目遞玉郎,見他一付金铙,拿在手中曼舞輕揮,和寶琉女團團飛轉,而且還望着自已,微微含笑,那态度似乎輕松之極。

     寶琉女左手提燈,右手則憑一雙肉掌,不時發出掌風,猛攻江漢神駝。

    别看神駝輩份極高,對此女絲毫不敢怠慢,不用劍氣把掌風震散,立用左手硬接一招。

    但覺性配合攻勢,元陽杖已橫掃而來。

    神駝不由暗中震怒,猛地一式“鹞子大翻身”,金牛劍攔腰橫掃,左手又立劈一掌。

    但背後的覺性,卻需往前換位,身形驟刹,勢不可能,前沖之間,幾和神駝撞個正着,駝子刁鑽古怪,左手往後一撩,又打出那“混元指功”,覺性僧衣,往上一揚,前壓之力,似乎驟增,那身子幾被震落樁下。

    寶琉女嬌笑道:“我也起而效尤,從事援手。

    ”麟兒明知她是對自己而發,不由暗笑道:“待我來和她搗亂一番!”寶琉女的玉掌,虛空一揮,麟兒立把右铙往上一揚,對方打出一股排山倒海的狂風,正拟阻擊江漢神駝,不料已被麟兒施展旋幹轉坤的手法,輕輕一按,铙钹稍轉,往前一送,方向已變,力道不改,被攻的人,正是峨嵋掌教覺明大師。

    大師暴吃一驚。

     因為寶琉女練有佛家滅魔絕學,舉手投足,威力奇絕;這少年人,竟能随心改變人家打出的内家罡風,自是奇也又奇,當下不敢怠慢,此人确也不愧峨嵋之首,點樁之間,左掌往前一劈,彎虹疾繞回旋,劍刃迎風,遂有一種上揚之力,竟把人托上空中,随着樁上的人,轉了四樁,又複歸落原位。

     寶琉女的掌力,大部均為覺明擊散,餘風則被江漢神駝震開。

    雙方總鬥了百十來招,峨嵋僧衆,竟是愈鬥愈勇,瓊娘蟬鬓間已現出冷汗,最難受是消耗真力過巨,淩虛飛渡,難于持久。

     蓦聞覺明大喝一聲道:“二師弟,加緊猛攻!”覺虛應了一聲:“遵命!”弓弦響處,一溜銀光,竟射向瓊娘身側。

    麟兒驚叫:“瓊姊注意,這是漠雲矢!”事變生猝,一道紫光閃目,其朗如日,一條人影,快如飛矢,早已撲向瓊姊身前。

    蓦覺铙钹大震,銀光落在紫芒之内,一響寂瞬,原來那漠雲矢已被麟兒雙钹一合,立即收去。

    峨嵋衆僧,大吃一驚。

    蕭使君立朝覺明喝道:“回光返照,不必吃驚,掌門人隻管切速進攻,再過一時半刻,勝負立顯!”麟兒卻不理會這些,一式“浪裡翻身”,又躍回内圈。

    寶琉女嬌笑一聲,琉璃燈往麟兒臉上一探,忽又把燈光照向别處,粉臉上大有困惑之狀,大約恐臉上表情被人發覺,旋把蛾眉一蹙,嫩臉凝霜,燈挂臂上,雙掌會合,一襲素裝,宛若龍女降世,旋轉之間,面朝麟兒發話道:“峨嵋兵刃,向不容落于人手,漠雲矢請即擲還,否則我将用佛門無上菩提掌法,領教貴派絕招。

    ” 麟兒笑道:“你用掌,我用钹,未免不倫,幹脆,挂上雙铙,用徒手領教你們那佛門掌式!” 寶琉女冷然道:“你不怕我手上燈光麼?” 麟兒大眼眨了一眨,含笑道:“真用強光目射,我會閉上眼睛,接你兩招,再接取铙钹,和你劇戰一場,你也不一定準可赢我!” 寶琉女輕微歎息道:“我這點武功,又何足道?隻恐再有比我更厲害的人,他一出手,你可粉身碎骨了!” 麟兒縱聲朗笑道:“壯士臨陣,不死即傷,如有顧忌,還用動手作什?姑娘不妨盡情賜教,季某自當勉力奉陪!” 寶琉女默不作答,秀眸微阖,一若老僧入定般,蓦地左掌往前微推,右掌當胸,一股無形勁道,勢如倒海排山,激撞而來。

    麟兒一驚,忙運用師門乾元掌力,迎着奔來力道,也劈空發出一掌,這是紫陽真人精研獨創絕學,威力奇大,但于運神之際,猛覺心驚肉跳,不由把真氣一懈,忙強鎮心神,揮掌直吐,這一來,已隻有平日六七成力道了。

     風是激撞,乾元内力竟被人家的掌力封回,麟兒心神有警,但他人急智生,竟運用牟尼身法,沿着掌風邊緣,疾劇一轉,晃眼間,已到寶琉女嬌軀之旁,擡右臂,屈指一彈,這是昆侖派鎮山神功“斬龍掌”的奇妙招數,“曲指彈龍”。

    如用全力,寶琉女武功雖高,說不定也得受傷,但她卻像龍女,不但美絕天下,而且蘭心惠質,文靜爾雅中,微呈三分春意,撩人情懷。

    論端莊嬌憨,龍女略勝一籌,談風情色象,她可另有風味,這可應了一句:春蘭秋菊,各有勝場! 麟兒心目中,除了師妹外,就隻有身邊的瓊姊姊了;别的女人,他已不愛。

    袁玉英對他,至死纏綿,但在生前,幾經示意,都被他一口回絕,死後負疚心重,那是出于同情和憫恤!覺得人情法理上,他無法接受袁姊姊的愛意,心靈上,他承認她是自己的紅粉知己,物在人亡,留下無比創傷。

     寶琉女對他有情,他一看即知,同時因為她太像龍女,不知不覺間,對她也另持看法,一彈之力,不但故意失去準頭,也減低了力道。

    寶琉女武功素養極高,經驗也極為老道,于是也輕輕地劈出一掌,饒她功力再高,也震得衣飄袖舉。

    她毫不為忤,桃花臉上,微泛笑容,瞥見蕭使君暗中拿眼惡狠狠地将她盯住,不由臉上一紅,為免使人見疑,腳點風火樁,淩空而起,雙掌一合,臂凝真力,擡玉腕往前一揚,無上菩提掌再度打出,這一次,可有九成力道。

     麟兒心道:“你可當起真來了!我也硬接一掌!”遂将太清神罡,含而不吐,舒推一掌,自覺壓力奇重,覺掌風從旁邊轉過,忙将掌力朝前一推。

     隻聞忽的一聲,一股濃煙,被掌風卷起,朝着覺性一掠,同時火光噴起老高。

    覺性雙眼被煙火一熏,已覺無法忍受,身上也中一記菩提掌,但被一股無形勁道,把自己護住,故未傷及腑髒,眼看風火樁上,存身不牢,隻一下樁,勝負立決。

    蕭使君卻從座上一縱而起,展臂舒腿,形如一隻大雕,除向覺性僧一施眼色外,并還自我解嘲道:“本君一時技癢,覺性大師不妨暫退,讓我來領教他們幾手高招!” 瓊娘見他形同無賴,立接口冷笑道:“想不到峨嵋派的風火樁,竟是車輪戰法,而且坐在椅子上的人,可以随便發掌暗助,如是這樣,何不把所有的人,一齊喚出,實施糾衆群毆?伏龍寺的僧衆,少說也有百人以上,以百對十,豈不穩操勝算麼?” 這時覺性已飛躍而下,蕭使君接而代之,一支鐵箫,挾着厲嘯寒風如怪蟒翻身,直指江漢神駝的氣海俞穴。

    神駝知道此人是個勁敵,出手便是辣招,一氣之下,劍式一緊,引發兩儀真力。

    鐵箫指向劍幕,立生反彈,如在地上,蕭使君欲用專攻下盤之法,使元磁真力,被地面吸收,但風火樁高逾一丈,再攻下盤,也無法接近地面,元磁真力因而不減,這一來,立覺一股無比吸力,把鐵箫一拉。

    神駝招沉力厚,幾乎使蕭使君鐵箫出手,身子被帶向往前一掠。

     蓦聞神駝冷笑一聲。

    紫光電閃,劍氣如潮。

    金牛劍從前身往後一繞,“倒轉陰陽”,一聲金鐵交鳴。

    彼此都在空中存身不住,竟朝樁上直落。

     蕭使君初上樁頭,便交黴運,不由急怒攻心,鐵箫朝神駝指處,便是嗤嗤數響。

    一蓬黃光,疾朝神駝左側電閃而來。

    眼看神駝就得為暗器所傷,不料他把左掌朝下一壓,身子一翻,人在空中,還劈出一般掌風,朝着蕭使君籠罩而下,自己下落之勢,無法定位,卻趁蕭使君凝神運掌之際,腳朝他的頭上一踩,這一腳,已經不輕,瓊娘因他糾纏寶琉女,恨他狂妄無聊,而且以前玉郎的雪藕冰蓮,那無異用性命換來之物,卻被此人偷得一幹二淨,幾乎害得麟兒因此輕生,于是新仇舊怨,紛至沓來,遂趁着他箫内暗器奇襲無功之際,竟從革囊内,摸出魔家至寶天狼釘,素手一揚,嬌喊一聲:“打!” 一道烏光,早從瓊娘右掌裡,脫手飛出。

    覺明覺淨覺虛和寶琉女,飛身救援。

     麟兒雙钹揚合間,已發出昆侖派鎮山神功太清罡力,道家祛魔心法,與衆不同,三僧一女,揚手劈出内家罡力時,天狼釘已飛駛而至,太清神罡,也将峨嵋高手罡風,一齊震散。

     蕭使君頭上挨了一腳之後,已弄得頭昏腦脹,烏光飛來,忙用鐵箫一擋。

     蓦聞轟然一聲,不但鐵箫被震為兩截,右手五指,也打斷了三根,人從空中直落下來,雖然未弄得足斷骨折,但衣服被火苗一掠,已全身着起火來。

    峨嵋三僧,大吃一驚,于是一同躍落風火樁,即把蕭使君身上火光撲滅,不但人已狼狽不堪,而且三指已斷,痛入骨髓。

     雖然閉氣把血封住,但人也幾乎痛得暈了過去,當即由覺明拿出峨嵋折骨聖藥,予以包紮。

     又着衆徒把人扶入内室,服待調息,但這一陣,峨嵋派算是一敗塗地,連蕭使君身上革囊,也被惠元一手奪了過來,一世英名,算是付與流水了。

    隻有寶琉女尚未下樁,她把雙目皺了一皺,朝着麟兒低喝道:“薛姓女子,如此逞兇,本門絕難容忍,不把此女留下,你們今日恐難逃出伏龍寺!” 麟兒笑道:“既來寶山,已早作破釜沉舟之計,她是我未婚妻室,季某自有保護之責,你如想把她擒住,先得勝過我手上雙铙,否則……”不料話未講完,立感一陣疲憊,又不知不覺打了一個呵欠。

     寶琉女粉臉上立覺困惑異常,乘着峨嵋僧衆,正環繞掌門,計議一切,遂柔聲問道: “以你武功,已到五氣朝元地步,為何還呵欠連連?既有疲憊之感,自問還能在我手下,讨得了好?” 麟兒初感一驚,但暗中一提真氣,立又似無異樣感覺,不禁暗忖道:“道家伏魔神功和太清罡力,以及恩師的六合神功,同系武林間不傳之秘,任習一樣,不但可獲遐齡,即永駐華年,無不可,即使進來戰無停日,稍事調息,絕無疲乏,為何續有一種奇異感覺,殊使人不解?”但也無法當面向寶琉女認輸之理。

    隻好笑道:“勝負乃兵家之常,即使我失手于你,你也不見得必獲全勝,不信,我們不妨盡量較量!” 兩人邊打邊談,誰也不想使用重手。

    實際上,彼此都被對方神情互相感動了。

    蓦地,峨嵋衆徒,往兩旁一分,覺明僧竟從椅上,立了起來,從弟子手上,接過一隻香爐,雙手齊額一舉,緩步登階而上。

    寶琉女低呼一聲:“要糟!”麟兒也瞥見此情,不感覺奇異,雖然不好出口動問,但兩雙大眼睛,欲流露了一種迷惑光輝,這不啻充滿了磁性。

     寶琉女低歎一聲,輕語道:“掌門人要把本門一位閉關數年的長輩人物,以最隆重的禮節請出,有他一來,你絕難讨好!” 麟兒未答。

    大殿上已鐘鼓齊鳴,細數,正是四十九杵。

     寶琉女臉色聚變,急道:“這是最危急警号,隻此一端,已成勢不兩立,務必留神!” 語罷,輕飄飄地躍落地上,旋即腳不沾塵,狀如散花仙女般。

    綽約多姿的俏立峨嵋僧衆之前,靜候那奇人啟關而出。

    這時麟兒惠元瓊娘蘅春等人,也一字橫排地問詢于師門長輩。

     神駝目視青蓮師太,低聲問道:“此人來曆,道友可曾與聞佛門資曆極深的人,而今曲指可數,除了铙钹前輩,大漠神尼、青蓮師太而外,峨嵋這位玄門人物,我一點也不知道此人深淺,看人家這種勢派,似乎是一位極為厲害的武林高手!” 青蓮師太本來半合雙眸,此時卻把兩目微睜,低聲答道:“貧尼雖然猜得一人,但是否可無把握,論年齡,此人比起老前輩,還高出一倍以上,平常隻一開關,起碼二十餘年。

    少壯之時雖然行道江湖,但極力把姓名隐去,放眼老上一兩輩的人物,對他也不知道清楚!” 江漢神駝,驟吃一驚,急問道:“你是說,以紫金缽、伏龍鐵杖、萬靈掌、獅子吼,享譽武林的,但人如神龍見首不見尾,武林中就沒有誰見過此人廬山真面,難道盛傳隐藏的高手,就是他麼?” 青蓮師太,一臉鄭重之容,把頭微點。

     忽然梵香四起,竟有兩排白袍沙彌,手裡都捧着銅鼎香爐,從大殿走出,沿着石級,分立兩旁,梵音時高時低,竟是佛家天龍禅唱,這種莊嚴穆肅的玄門異音,實可收明心見性之效。

     座上青蓮師太和蒼鷹老人,因為一是玄門人物,也在洞中困守十有餘年,聞着這種梵唱之間,不自覺的從椅子上霍然而起,垂眉低首,狀極嚴肅。

    麟兒不由長歎一聲,這一歎。

    可來得奇怪異常!瓊娘不由把妙目微遞,含笑問故。

     這孩子,仍然一臉天真,低語道:“天龍禅唱,本是佛家使人明心見性,皈依我佛大法,但而今,峨嵋派逞強好勝,逆道而行,這位佛門巨擎,既經清修有年,欲不能制止本門晚輩,胡作胡來,專發梵音,如何可有效?我深為此人可惜!” 瓊娘暗中用手撚了撚他的手指,低聲歎道:“這一次我也不知何故,總覺有點心慌,希望不要鬧出事來,如果有什麼兇險,我甯願讓我擔當一切!” 麟弟弟知道這位嬌美姊姊,對自己不但體貼入微,而且婉變溫柔,絕不下于龍女,不由心中大動,低語道:“師傅武功,精奇無匹,何況還有至寶護體?以毒龍叟輩份武功之高,尚未曾在我手下讨了多少好法,此人不見得比陰山五老還要高明,盡可放心,倒是姊姊得随時随地珍惜自己要緊!” 大約這位峨嵋異僧,就要啟關而出,覺明大師,竟捧着香爐,從殿内緩緩而出,微向寶琉女點了點首,即站在前面。

    又是一陣鐘鼓交嗚和禅唱之聲,同時擅香滾滾,撲鼻而來。

    禅唱聲中,似有一種震人心弦,低沉有力的異調。

    這聲音,乍聽去,似乎不覺,但傳到有功夫者的耳内,立起一種異樣之感。

     上至江漢神駝,下迄雲姬,無一不覺心驚肉跳,似乎坐立不安。

    禅唱末歇,一紫一白兩道光華,竟從大殿之内,一沖而出。

    眼前白光一閃,場中竟落下童子六位,一輛沉香車,出來的人,使人驚心駭目已極。

     車前兩位少年沙彌,一律穿着雪白僧袍,足踏芒履,姿容韶秀,風度翩翩。

    左邊一位,手持一個紫金缽,形式奇古,那紫光,即由缽上反光而出,光華之強,閃目昏神,使人不敢睜眼。

    還有一手持鐵杖的小沙彌,穿章打扮,完全一緻,但手中寶杖的顔色,則是銀非紫。

     杖上雕刻着八部天龍,銀鱗閃光,形态栩栩如生,龍睛嵌着寶珠,十六道紅光,從銀芒之中閃出,略一晃動,即覺光華刺眼。

    那沉香車,有如一張扶椅,色帶紫黑,式樣奇古,飛龍舞鳳,精緻非凡。

    沉香車的四周,卻有四個徑逾一尺的銀白滾輪,車内,卻擺着一隻淺黃蒲團,色極陳舊,顯得年份悠久。

    車旁備立着兩位清秀沙彌,看來武功極高,原來那車子快如閃電,都由這四位沙彌攜着車周扶柄,用力帶走,車行無聲無息,輪不沾塵,行止由心,内外武功,如不臻至境,這一點就無法辦到。

     車内那位峨嵋異僧,相貌亦有過人之處,圓頂大耳,一臉皺紋,但膚色卻異常紅潤,身着黃衣,跣足不履,指甲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