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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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以後這些天的事便是一筆勾銷,大家齊心合力,光大我李氏門楣!這亂事中受傷需救治的、不幸亡故要撫恤的、房舍壞了需修葺的,等細細算清了,再一一來我這裡結算。

    不論是哪一房的,都一視同仁,決不偏倚 他侃侃而言,顯然這番話,一字一句,早暗中斟酌過多次。

     罷了罷了!李赤雷将李歆榮手一拖,道,歆榮,去給大哥磕頭認錯,過去的事,再也不必提了 李歆榮站那裡有一刹那的憤恨神情,卻還是依言上前跪拜,李歆嚴神色莊肅地任他拜倒,在他将要磕下去時,卻伸了手去扶起來,故作訝然:自家兄弟,何必行這樣的禮? 他攜了李歆榮的手,慢步下階:各位長輩,先前一場誤會,而今都不必提了。

    我李歆嚴今日在此立誓,從今往後,便是有對我李歆嚴一人不滿,或是想要取而代之,隻要光明正大,不弄些有損家業的陰謀,我也決不挾私報複。

    若違此誓,我子孫後代必将互為荼毒,絕門滅戶! 他毒誓發得情真意切,然而李赤雷聽着,神色卻忽然變得異常詭異,道:你姐姐當年當我發過毒誓,決不會加害二哥,若違此誓,必被至親之人以利刃穿身這誓言,似乎是應了呢?他笑得有些森然,你也需小心一二。

     言罷,他拉着李歆榮,推了院門,大步去了。

     餘下赤岚赤雲赤電三人,彼此對望一眼,也覺敗局已定,無話可說,上前沖李歆嚴揖了一揖,便随之而去。

    這院中驟地空落下來,隻餘下姐弟二人。

    此時天光漸斂,一團将滿之月鑽出雲際,将皎皎清輝灑在二人身上。

     李歆嚴步下階來,向李歆慈伸出手去:姐姐,我扶你一把,進屋說話吧? 他雖問了一句,卻也沒等李歆慈回話,便将她攙在臂間,扶入了天時閣,将她放置在那張李赤陽生前睡過的榻上。

     漱雪安頓好母親,自會将嘉儀堂收拾好,接你過去。

    李歆嚴看到榻上并無被褥,頗有歉意地解了自己那件外衣,鋪在床上。

     李歆慈扯了下嘴角,道:麻煩公子與雪姨娘了吧? 哪裡哪裡。

    李歆嚴默認了雪姨娘的說法,五日後,陳家的人便來迎親,姐姐若是身體欠佳,不免讓一樁喜事,染了些瑕疵。

     喜事? 李歆嚴側過頭打量着她:姐姐莫非忘了八月十五便是出閣之日?陳家公子染恚,老爺子派了一個如今當家管事的堂侄代為親迎,前日來的拜帖,說明日便在揚州下船,後天晚上,必然就到了金陵。

     李歆慈奇怪地道:你難道沒有跟陳家說,我已死了麼? 李歆嚴詫異,道:姐姐分明好好的,何出此言? 然而你刺下那一劍時李歆慈凝視着他,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李歆嚴搖着頭:那凡鐵俗劍,如何殺得了姐姐?若是就這麼死了,玲珑無垢,元嬰真身,也配稱是南釋不傳之秘麼? 李歆慈将眼一閉:你竟不怕我回來殺了你? 李歆嚴輕笑道:姐姐怎麼能殺我?便是一萬個想,可 為什麼?李歆慈忽然打斷了他,你既不願殺我,我倒不明白了,你大費周章,難道真是瘋了? 李歆嚴似乎倒有些困惑了:姐姐在滇邊借那群土司之手殺了二叔,又是為了什麼?難道不是怕你出嫁後,叔叔們有異心?隻是姐姐再如何為我鏟除後患,總不如我自己來得好 哦?李歆慈依然追問着,叔叔們雖然各自有些心思,然而二叔一死,他們本已深自收斂你真是為了防他們?你自己也說過,我并無第二個兄弟,這家業,遲不了幾日終究要交給你的,你卻為了什麼? 李歆嚴默然了一小會兒,忽然站起身來。

    正如姐姐不能讓我死,我也不能讓姐姐死。

    我若要接手李家的産業,要維持與陳家的盟約,都無論如何少不得姐姐這情形你我都一清二楚,然而、然而他兩顆瞳子在月色下閃成幽藍,若我說,我是為了莺莺,姐姐必然是不信的。

     李歆慈忽然浮現出想起什麼的神情,忽然探入懷中,片刻後,拉出一根胭脂紅的絲縧。

     他的目光漸漸從錯愕轉為震驚,向後踉跄着退了半步。

     胭脂結在李歆慈的指間晃蕩着,她微覺可惜地看着,道:在水裡浸過兩道,有些褪色了。

    可惜了,頂漂亮的一根縧子 她一句話沒說完,便被李歆嚴劈手奪去。

    你,你是怎麼得來的? 縧子在他手上蕩起來,那珠光與絲光漾成一重又一重的影子,他的瞳子在那重重虛影中晃動,先是他的目光,接着是他嚅動的嘴唇、臉龐、身軀,都似乎在此時此刻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