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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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上的茅草壓得極低,濕答答地披到了李歆慈的肩上。

    屋内昏暗糟亂,桌椅闆凳無不歪歪斜斜勉強立着,在最深的角落裡,伏案趴着一個勁裝披蓑之人。

     他似乎早已聽到腳步聲,卻直到此時方才擡起臉來,從低低的笠帽下,沖他們綻開一嘴锃亮的牙齒,懶洋洋地站起身來。

     沈叔來了?他迎上來抱拳。

     沈礁笑盈盈地回禮,端詳了他片刻:鷹老弟面色看着還好。

     那人想來就是獵天鷹了,茅屋陰暗,他又戴着鬥笠,以李歆慈的眼力,也隻能看出來是個三十上下的壯漢,容貌甚是英挺,腰間吊着根短槍,卻拿布帛纏裹着。

    若這是他真面目,倒與她搜羅到的獵天鷹形貌大緻相符。

     二人似乎極熟,見面便寒暄不止,彼此你撞我擂,笑鬧個不休,過了一會兒,獵天鷹忽然想起來什麼,側過頭去吼了聲:老吳,雞快些下鍋!還有,給沈叔上茶。

     一個蓬亂頭發,裹緊了棉襖的老頭子蹲在竈台的木槽前,滿手都是鮮血和雞毛,卻對獵天鷹這一聲招呼毫無反應。

    直到他走過去,拍了老頭一記,他才咧着癟癟的嘴殼,作出個類似笑的表情。

     啊咦哇,哈。

    老頭的手在空中胡亂畫着,末了擤了把鼻涕。

     李歆慈看着惡心,轉過臉去。

    屋前破敝褪色的酒旗無力地耷拉着,旗杆上方,皇陵在氤氲煙雨中若隐若現。

     方才她已發覺這店是建在進皇陵的小路上,多半是那些在皇陵偷獵的山民歇腳之處,想必一天也難得有什麼生意,加上掌櫃的又是個聾啞人,自然是個隐秘不過的地方。

    獵天鷹選這裡接頭,倒也獨具慧眼。

     此時此刻,從皇陵到湖邊,李家精銳滿門出動,從陵下到湖邊,每一條最細微的小徑,也被牢牢地把守,連守陵的禁衛軍也戒備起來。

     李歆慈在袖中裝着隻長哨,隻要她吹響,方圓十裡以内,連一隻鳥雀也休想走脫,然而她并不打算動用,她早已決意親手殺了此人。

     老頭兒用破了口的碗給沈礁上了盞渾茶,便又回竈前,縮進爐灰裡去。

    沈礁坐下,李歆慈默不作聲地侍立在他身後。

     上次那單貨的款子,沈叔可帶來了?獵天鷹急急問道。

     如何敢誤了你的事。

    沈礁從懷中點出幾張銀票來遞與他,獵天鷹抓來一看,似乎很是不滿意:怎麼才一千?我原以為 沈礁不滿地道:原以為什麼?貨是好貨,可你也不看有誰敢買?你以為有幾個人不知道這玩意兒是李家的?老沈我也擔着老大的幹系呢! 獵天鷹便隻嘟哝着,冷笑了幾聲:看來如今我手上的這單,沈叔是不要了?也好,免得連累了沈叔,叫那李家來個毀家滅族 我做這單生意,若是不擔風險還賺什麼賺隻是老弟也得體諒一二,畢竟這風口浪尖的,找買家不容易呀!沈礁向獵天鷹賠着笑臉道。

     獵天鷹哼了聲:可那一匣南浦珠,市價三千兩不止,你這也 兩人讨價還價了半天,李歆慈打量着獵天鷹身上,見他胸口微有方形印記,想必就是被劫的寶物。

    她耐着性子等着,兩人尚未談妥,那竈上已是嗞嗞作響,雞肉香味随着炭火氣一起撲出來。

    那老吳雖然樣貌衰朽,手腳倒還挺快,未幾便捧着一隻碩大的粗瓷花碗,端上桌來,一時酒肉俱備,很是誘人饑腸。

     沈礁一拍大腿道:罷了罷了,不要讓點小事壞了今日興緻,我再加上兩百兩,這一單貨,老弟隻要不急着脫手,必定給你個好價,到時三七分,如何? 他手正要再往懷中探去,獵天鷹一揮掌道:有沈叔這句話就成,這兩百兩銀子算我給侄子們耍了倆伢兒還好吧? 李歆慈驟然将功力提到十成,察聽沈礁的動靜,隻聽得他道:賽着皮,一日不打上屋揭瓦,差點沒把我這把老骨頭給折騰沒了!表現得倒也正常。

     那獵天鷹這才點點頭,便珍而重之地從懷中掏出一隻長方形的包袱來,大紅錦緞上用金銀絲一層摞一層地繡着龍鳳花鳥,角落上更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拼出陳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