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訂約元宵節 聯袂請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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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久居市廛,一定是居住某一座荒僻無人的山上。

    ” 萬博老人點點頭說道:“老樵的話,深獲我心!在蘇州西北數百裡,有一座茅山,過去曾經被一位惡道霸占,魚肉當地人民,但是後來突然銷聲匿迹,茅山再也沒有惡人出現。

    後來有看到一位身穿葛袍,手提木箱佝偻疾行的老人,在山裡行走……” 雪峰樵隐興奮地說道:“莫非此人就是大先生麼?” 萬博老人點頭說道:“大先生的一身穿着正是如此,所以,我們直奔茅山,極有可能會到這位大先生,但是就怕這位大先生脾氣古怪,秉性奇僻,不是我們言語所能說動。

    因為大凡一位身懷絕技而又不沽于世的人,大都有一種怪癖。

    ” 江上漁翁大笑說道:“我們動之以情,說之以理,繼而使他身陷事中,就不怕他再如何孤僻了。

    酸秀才!不怕你着惱!你何嘗不是一個孤癖持重韻人?巫山十二峰上,難得允許人家上去一次,吟風嘯月,與世無争。

    可是你現在呢?成日奔跑,已經不能置身事外,這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這一段話,說得萬博老人大笑,捧腹笑道:“想不到老漁還有這一套精辟之見。

    走!走!我們即刻起程,早日趕到茅山,尋到這位大先生,就再也不怕千面狐有如何的百毒沾身了。

    ” 這三位武林高人,便如此決定,全力展開身形,從西北邊陲的天山之麓,奔向江南地帶的茅山,以他們三個人在武林中的地位和名聲,以及他們如此為武林熱心奔走的義行,去請這位雖然身懷絕技,卻是默默無聞的大先生,按說是應該毫無困難的,但是天下事情,是很難事先能預料得到的! 在茅山之巅,蒙蒙的星光之下,站着一位年輕人,下弦月被浮雲掩住,看不清這位年輕人的面目,但是,隻從他如此仰頭長籲,低頭短歎的情形看來,分明是心中懷有不盡的悲憤和憂郁,而無法排遣! 俄而,浮雲散去,下弦月灑出清涼如水的銀光;這才照到那位年輕人的臉上,但見有未幹的淚痕,他此刻正仰着頭,喃喃地對月自歎:“想我秦淩筠一身血仇,十幾年來依然未報,身受兩位恩師的教誨之恩,也絲毫沒有聊表寸心報德,如今又得這樣紅粉知己,她為我竟而絕情出走,我這堂堂之軀,恩仇情怨,沒有一點得償心願,真令人俯仰均愧!” 原來秦淩筠和朱若熙對了一招之後,在既悔且恨,又驚又愧的情形之下,當場誓言要尋到獨自出走的冷雪竹姑娘,并且要和她清清楚楚、堂堂正正結束那一段情感上的關系,他要使朱若熙知道他是一位正人君子,他和冷雪竹是發乎情、止乎禮,尤其是要證明,冷雪竹的确是沒有逃來和他在一起。

     秦淩筠這樣立下幹金諾言,憤然離開之後,他才知道這是一個很難的難題。

    這樣的茫茫人海,到何處去尋找冷雪竹姑娘?但是,在朝陽坪前他言之鑿鑿,要找回冷姑娘,豈可如此半途而廢? 另一方面,冷雪竹姑娘這次出走,姑不論其是非,她對秦淩筠的一點真誠,使身受者無法等閑視之。

    何況秦淩筠對于冷雪竹情苗早生,關切之情,出之自然,即使将來要咬牙作勞燕之分飛,但是他也不能對于冷姑娘這樣下落不明,漠不關心! 秦淩筠私下暗自決定,要以三個月為期,盡自己全力,來明察暗訪,萬一三月之期仍無所獲,他隻有先将自己許多應該作的事,了結之後,然後再以有生之年,一定要将冷雪竹的下落,訪察個清楚明白! 他有了這樣的決心之後,便計劃遍訪名山大澤,五嶽三山,他斷定冷姑娘如果是心灰意冷,一定是遁迹在荒僻之地,是以市廛繁華之地,秦淩筠則棄之不顧! 這天,他來到茅山,山雖不高,而其險峨坎坷之處,不遜于别的大山。

     他遍遊一周之後,除了有三五茅舍,及一座道觀參差在深山僻谷之外,再也沒有看到其他的人。

     時已深夜,秦淩筠登山之巅,長籲心中積郁,禁不住凄然下淚,青衫為之淚濕! 下弦月已逐漸當頂,冷露沾衣,夜涼如水。

    秦淩筠正要振衣下山,另向别處,忽然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衣袂飄風的聲音,才一轉眼之間,瞥見一條人影一閃而逝。

     秦淩筠心中暗自忖道:“茅山白晝尚且少見人蹤,為何在這樣的深夜,反而有人前來?而且,根據方才的身法看來,功力極為不惡,可以列諸當今高人之列。

    究竟為了何事,來到此地?” 他如此一轉念之間,便借勢一飄,掩身于叢木之中。

    就在這樣飄身掩下的時候,突然,嗤地一聲,隻見沿途草木披靡,一點藍色星星,直撲秦淩筠而來。

     在這種草木叢生的地方,打出暗器,無論功力如何,也難望有效傷人,因為沿途嚓嚓作響,早已予人以警告,即使是身手低劣的人,也來得及應聲而避,何況是秦淩筠? 所以當時秦淩筠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隻略略向旁邊讓開一尺之隙,更而從容叫道:“是哪位武林同道,也不問清……” 話剛說到此,隻聽“叭”地一聲,一陣嘶嘶之聲大作,秦淩筠暗叫“不好”,随手一撕大襟,順勢兜頭一掃,這一掃之下,何異是狂風怒吼,一陣罡風過去,那些嘶嘶之聲,都如同是泥牛入海,無影無蹤。

     再看看距離秦淩筠約七八尺的地方,有一片草木,都像被火焚燒,秦淩筠始而一驚,繼之大怒,挺身而出,厲聲叱道:“不問青紅皂白,便如此遽下毒手,縱使你我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毋須這樣偷偷摸攢,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哪有這樣不夠氣概?” 秦淩筠厲聲一吼,遠近皆聞,這時候,隻見對面三丈遠的草木叢中,有人呵呵地笑道:“好了!罵夠了!我老人家看錯了人,幸好你這位小朋友功力高強,總算沒有受傷:我這把年紀挨了你這樣一頓臭罵,雙方扯平。

    來!來!咱們見個面,拉拉手,好不好?而且從現在起,不要大聲講話。

    ” 秦淩筠這時候才看到有一位佝偻老者,從草叢裡站起來,迎着月光,看到他皓首銀須,一身葛袍,手裡提了一個木箱子,臉上還帶有笑容,皺紋重疊,就如同是風幹了的橘皮一樣,他正慢慢地向這邊走過來。

     秦淩筠當時一見是一位老者,便将怒氣減少了一大半,而且,對方已經承認錯誤,說話也非常風趣,再也不便發作,他隻是點點頭說道:“老人家!今天幸虧遇到是我,換過旁人,豈不是糊裡糊塗喪命在此麼?不過,依照我看來,老人家莫非在此等候仇家,才有此一舉?常言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隻要不是不共戴天之仇,小可倒是願意作一次和事的人!” 那位佝腰偻背的老人輕笑道:“小子!說話聲音小一些!剛才罵了我老人家一頓,現在又要教訓我一頓,你小子得理不讓人,看來豪俠之氣倒是不小,來來來!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再談!” 秦淩筠果然依言過去,跟着那佝偻老人左拐右彎,走到一個石壑裡面,前面是一叢矮杉,擋去一切,不容易看到裡面,倒是坐在裡面,從矮杉隙中看出去,月光之下,看得遠近分明。

     那佝偻老人叫秦淩筠坐下之後,睜着一雙老眼,仔細地在秦淩筠的臉上看了半晌,輕聲地呵呵笑道:“武功強,内力厚是受過高人傳授,最要緊你面存忠厚,不是壞人,我老人家在市廛之上,閱人多矣,這雙老眼,還不曾看走過。

    ” 說着話他又得意地笑起來。

     秦淩筠也是在打量他,覺得這位老人一點也沒有暴戾兇狠的模樣,當時也就拱拱手說道:“小可秦淩筠是中原四傑的門人,無意來到此地,遇上老丈。

    請問老人家尊姓大名,也好讓小可稱呼,俾免失禮。

    ” 那徊偻老人笑道:“秦小友原來是中原四傑的門人,老朽雖然不是武林中人,但是,對于武林中有名的人,有名的事,我都還能略知其詳,既然是中原四傑的門人,大都壞不了,可見得老朽這雙老眼沒有看走。

    ” 秦淩筠再次拱手問道:“請問你老人家……” 佝偻老人笑道:“年深月久,而且又少有人來往,把真實姓名都忘了,我老人家在市廛之内,人家叫我賣藥的,家中叫我大先生,秦小友!你也就叫我大先生吧!” 秦淩筠聽他說不是武林中人,也感到納悶,見他一身功力不弱,為何自稱不是道上的前輩?他當時隻好問道:“請問老丈尊府在何處?” 大先生說道:“你還是叫我老人家‘大先生’吧!不管尊卑老幼,稱我大先生,可以減掉許多拘束。

    你方才是問我的家麼?就在茅山腳下不遠,稍時把事情辦好之後,再和你一同前去,要是今天順利得手,少不得老朽還要和你小酌三杯,以示祝賀!” 秦淩筠連忙問道:“大先生此來有何要事?是不是真的與仇人相約?” 大先生笑道:“現在不忙說,你要是願意看,就随着我來,有空我慢慢地跟你說。

    ” 他從石壑之内,探首向外面看了一看,向秦淩筠點點頭說道:“是時候了!你要是願意随着我去,現在就走!” 秦淩筠當時引起一片好奇的心,便随在大先生之後,悄悄地從右邊掩過,一直向山頂走去。

     約莫走到距離山頂還有兩丈的地方,大先生作手勢,兩個人同時蹲下。

     大先生打開木箱,從裡面取出一件東西,此時他們正是背着月光,所以,秦淩筠隻略微地一瞥,已經看得清楚,原來是一個拳頭大的兜網,後面系着一把細繩子。

     秦淩筠不解這東西的用途,又不便動問,隻好納悶在心裡。

    這時候大先生擡頭看看月光,便悄悄說道:“看時辰還有一會,我順便告訴你一點今天晚上的事。

    ” 他警覺地向四周看了一看,又接着說道:“你可知道我老人家是一位醫道聖手麼?” 秦淩筠搖搖頭,隻好照實說道:“小可有多大年紀,見識淺薄,還沒有聽說過你老人家的名号。

    ” 大先生點頭說道:“這也難怪你,我老人家從未涉足江湖,至多到蘇州城内玄妙觀,去賣點草藥,相機醫治那些身患奇症怪病的人,所以,能知道我是一位醫道聖手的,實在不多。

     秦小友!你不要以為我老人家是自吹自擂,我這‘醫道聖手’四個字,自覺是當之無愧的!百病百毒,隻要我老人家願意為他治療,莫不是手到病除,藥至回春。

    ” 秦淩筠不知道這位大先生這時候同他說這些話,是什麼用意,這與他今天晚上這麼緊張地來到茅山之巅,有什麼關系?但是,他又不好多問,隻有連聲唯唯! 大先生又接着說道:“可是在一年以前,我這位醫道聖手,遇到了一個難題,使我再也不敢自以為是華陀再世,扁鵲重生了。

    ” 秦淩筠一聽不禁問道:“是什麼難題,竟使你老人家這樣的為難,甚而至于對自己的醫道都失去了信心呢?” 大先生說道:“茅山腳下我那個家,就隻是我和我老伴兒兩個人,數十年來相依為命。

    沒有想到就在一年以前,我老伴突然得了一種怪病,胸口氣脹,胃口不開,不思飲食,精神不振,人日益消瘦。

    ” 秦淩筠“啊”了一聲,他心裡不禁想道:“這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病嘛,難道就是這個病,就把這位自诩為醫道聖手的大先生難住了麼?” 秦淩筠嘴裡不講,可是眼神卻流露出懷疑之意。

     大先生自我解嘲地苦笑了一下,他接着說道:“常言道得好:病怕有名,毒怕無名。

    像這種很平常的無名小病,在我這個醫道聖手的眼裡,真是沒有當作一回事,看起來不是隔夜傷食,就是氣不順和,大不了餓上一兩餐,甚至連藥也用不着吃一帖,就會沒有事的。

    可是,我這個醫道聖手的慚愧就在此時……” 秦淩筠驚道:“怎麼了?老婆婆的病有了變化麼?” 大先生說道:“有了變化那就好辦了!隻要按照病情,投以藥石,保她藥到病除。

    但是使人困惑的就是病情沒有變化,我那老伴兒,這樣日瘦一日,終于是卧床不起。

     這時候我老人家急了,我急的不是老伴兒的病不好,而是急着找不出病源,因為隻要找出病源,我就有把握着手回春。

     秦小友!自己老伴兒得了病,竟不知道病源,你說我這醫道聖手,還不應該慚愧麼?” 秦淩筠接着關切地問道:“後來呢?” 大先生歎了一口氣說道:“後來?後來我隻有将全部精力化在研讀醫書脈案上,但是,所有類似的病,卻又不盡完全相同,查不明病源,我就不敢開方吃藥,因為藥不對症,吃多少也是沒有用的!眼看老伴兒一天比一天消瘦,隻剩下一息奄奄。

    就在這個時候,我在夜裡闖上茅山,無意之中,發現了……噓!留神!” 大先生突然變得十分緊張,瞪着眼睛向外面看去。

     秦淩筠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便立即凝神朝外面看去,隻見距離他們石筍約有兩三丈遠的地方,有一個高聳的石筍,這個石筍在叢生的矮樹和雜草叢中,就好像是一個巍然獨立的巨人一樣,離出那些矮樹約有四五丈高。

     在月色蒙蒙之下,秦淩筠運用眼神看去,那個石筍光秃秃的沒有長一棵樹或一叢草,有些參差不平的痕迹,那也是隻是一些藓苔之類的東西。

    就在這樣光秃秃的石筍上端正站着一隻狸貓樣的東西,在那裡跪拜不停。

     秦淩筠當時幾乎要脫口叫出聲來,但是,他終于及時忍住,運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向大先生說道:“大先生!那可是狐麼?” 大先生也運用“傳音入密”的功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