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真情或假意 撲朔又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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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對得起我舅舅他們全家和我母親?朱姨……” 朱若熙也不覺為之眼濕,她黯染地說道:“雪竹!我們誰也不要攔阻誰,我們來賭命運吧!” 冷雪竹擦着眼淚問道:“朱姨!什麼是賭命運?” 朱若熙說道:“方才那五個人雖然結伴而來,我可以斷定他們住處至少在半日行程之外,另一方面龍老人囑咐你所尋找的‘一把劍’,言明在長白山麓,而此地也是長白山麓,我們不妨就在這半日行程之内,慢慢地尋找!” 冷雪竹搶着說道:“如果先找到這面劍旗的主人呢?” 朱若熙說道:“那我們就報仇第一!不過,如果找到龍老人所說‘一把劍’,我們就應該先作忍耐,等你增進功力之後,再來報仇!” 冷雪竹點點頭說道:“就這樣遵照朱姨的意思做!” 兩人就這樣取得協議,縱着馬在路上輕馳着。

    踏着月色,在原野上輕馳,蹄聲得得,倒是富有情調,隻是馬上的兩個人,都缺乏這種心情。

     如此靜靜地走一陣,冷雪竹忽然問道:“朱姨!你為什麼要用面紗遮着臉呢?” 朱若熙笑着掀去臉上的黑紗,說道:“沒有原因!隻是少讓人看到我的真面目罷了!” 兩人如此談談說說,不覺又走了一程,月光被一片浮雲遮擋着,大地到處又增加了一層黯影! 忽然,冷雪竹從踏镫上站起來,指着前面說道:“朱姨!你看!” 朱若熙也站起來向前看去,隻見約有兩箭之地,有幾簇搖曳的燈火,再仔細地辨認一下,是一座占地極光的村莊! 兩個人不覺停下馬來,遠遠地看了一陣之後,冷姑娘搖搖頭說道:“這恐怕不是仇人的村莊,如果是他,經過方才那一陣格鬥,不會如此安靜!” 朱若熙仔細看了一下說道:“那也很難說,方才那五個人分明都是私自出來,以為搶回劍旗就算了事,所以,主人并不知情,如今失敗回去,更無話可說,要有所動作,也是明天天明以後的事,說不定就是冤家路窄呢!” 她又接着說道:“不管他是也不是,我們小心從事,迎上去便知分曉!” 現在正是黎明前的一段時分,浮雲掩去下弦月,星光也顯得非常黯淡,應該是一般人家正睡得最熟的時候,朱若熙和冷雪竹雙騎來到莊前不遠,圍牆上面,突然亮起一盞燈光,接着一陣吱吱喳喳的聲音,圍牆的木栅大門拉開了一道縫,從裡面沖出兩匹馬,潑刺刺一陣風也似的,沖到兩人面前不遠,突然一揚前蹄,塵頭落處,兩匹馬穩當當地停在前面。

     馬上的人露了這一手功夫,沒有一二十年馬背上的功夫,休想練到如此地步,等閑毛賊,隻要看到這一手,也就應該知難而退了! 朱若熙也及時停下馬,靜等來人問話。

     來人一打量是兩位婦道人家,倒是為之一怔,在白山黑水地帶,即使不是青紗帳起的季節,單人獨騎也不敢在深夜裡亂闖,何況是兩位婦道人家? 不過人家眼皮子寬,見過世面的,隻此一怔之際,看到這兩位婦道人家,那一股神情不比尋常,便知道人家沒有三分三,不敢闖梁山。

    立即馬上抱拳,朗聲發話:“兩位女客人!深夜來到敝莊,不知有何事見教?” 朱若熙說道:“我們乍到貴地,路途不熟,錯過宿頭,特來貴莊求得一席之地,度過今宵,明天一早就好趕路!” 那兩個人一聽是錯過宿頭,不覺為難起來,其中一人說道;“既然兩位錯過宿頭,行路的人,哪有攜帶房屋出門的道理,自然應當延請入莊,以盡地主之誼,但是,時當深夜,我們實在不敢擅專,請兩位在此稍候,待在下回過莊主,自然有人前來接待。

    ” 朱若熙含笑說道:“些些小事,實在不敢驚動莊主,既然貴莊規矩如此,少不得隻好有勞了!” 那兩個拱拱手便帶回馬頭,向栅門裡面走去,這時候忽然從木栅門裡沖出來一匹馬,朗聲喝道:“你們兩位辦事怎麼愈過愈回來了!人家遠路來的客人,怎麼可以讓人家在外面飽受風霜?這等事還用得去禀明莊主麼?快請人家進來,等到明天再禀告莊主也不遲!” 這兩個人當時一愣,不覺脫口說道:“胡二哥!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莊主早有交待,任何客人都要禀明莊主自己知道,在這深夜之内,更應該如此!要瞞着莊主,怪罪下來,誰能擔當得了?” 那姓胡的迎面一使眼神,壓低嗓子悄聲說道:“莊主那裡有張大爺負責!” 随着他又打着哈哈朗聲說道:“你們二位真是死心眼兒,有道是天理、國法、還不外乎人情,你怎麼這樣轉不過彎呢?如此深夜,外面露水重,來人又是兩位女客,難道還要人家等在外面麼?真是欠通之至!” 那兩個人還在猶豫,卻被那姓胡的堵上去,低聲叱道:“張大爺交下來的,先穩住她們,明天再禀告莊主,關系重要,你們還推托什麼?還不快點轉口迎上去!” 他又朗朗地笑道:“快請!快請!” 冷雪竹是江湖閱曆比較淺,而且此刻她也的确有些累,等在莊外,倒沒有注意什麼。

    朱若熙則不同了,雖然她沒有聽清楚對面說話的内容,但是,在木栅門口那種推推扯扯的情形,她看在眼裡,心裡起了疑窦! 這時候那原先兩個人讓開路,隻聽那後來出來的人一疊連聲:“請!請!” 朱若熙跳下馬,牽着缰來到栅門口,拱手為禮,口稱:“時值深夜,我們也不便驚動貴莊主,但求得一席之地,度過今宵,于願已足!” 那人連聲說道:“哪裡!哪裡!應該!應該!” 一面招呼人将兩匹馬牽到馬廄上料,一面讓朱若熙冷雪竹進入栅門,穿過一個廣場,進入一幢十分寬大的屋裡,再穿過一間大客廳,招呼到左邊一間廂房裡。

     那人自稱姓胡,他陪着笑說道:“兩位女俠怎麼稱呼?” 朱若熙笑笑說道:“我姓朱,這位是我的侄女姓冷,外子姓巴,也是武林中的同道,胡管事的這‘女俠’二字實不敢當!” 那姓胡的立即說道:“原來是巴夫人!想必旅途沒有用飯,待我去招呼準備一點粗點聊以充饑,以待明日天明再……” 朱若熙立即攔住說道:“胡管事!千萬不必客套,承情借宿一宵,已屬非分,斷斷不能再有所打擾!我們一行也确是困倦,需要休歇!管事的請便!” 那姓胡的這才告罪退去。

     夜是真靜,偌大的村莊,竟然沒有一點聲音。

    冷雪竹因為有朱若熙在一起,很快的就睡着了,心裡沒有一點心事。

    可是朱若熙就不同了! 她躺在床上,閉目假寐,約莫過一會兒,天色已經接近黎明,外面酷寒,莊上仍然沒有人的聲音,她從床上起來,悄悄走到窗口聽了一會兒,然後推開窗口,橫身一掠而出,從外邊天井裡,穿身一點,飛上屋脊,凝神一看,西邊不遠,還有一片燈光。

     她先向四處留神看了一下之後,突然疾起一招“大鵬展翅”,沖天飛起兩丈多高,忽地.一折身形,不帶聲息,飄飄地落向西廂那火光亮的地方。

     伏在對面的屋頂上,向對面房裡看過去。

     窗子糊着绫紙,隻見人影在裡面晃動,看不到裡面的情形!朱若熙沒有法子,隻好靜下心情,凝聚耳力,向房裡聽去! 隻聽房裡有一種沉重而又有威嚴的聲音,在說道:“胡二!你好大的膽子,你敢忘了本莊的規矩!” 果然那姓胡的惶然說道:“回莊主的話!胡二不敢!隻是因為張大爺他特别交待,胡二隻好遵命辦理!” 接着那沉重的聲音又說道:“你胡說!張老大在本莊待了十幾年,難道他不知道本莊的規矩,我于凡一生不入江湖,但是,對于武林人士從不得罪,像你們這樣接待人家,豈不是讓人說我于凡是個不谙人情世故的人麼?” 那姓胡的顯然不敢再有所聲辯,這時候,突然房門響起剝剝之聲,房裡又多了一個人影一閃,随着就聽到有人說道:“回莊主的話,是我要胡二暫時先穩住她們,我本來準備明天一早,回明莊主,再作處理,沒有想到莊主明察秋毫,今天晚上就發現了這件事。

    ” 那沉重的聲音哼了一聲,濃重的鼻音,代表着他濃重的不高興。

    沉默了半晌,他又突然說道:“張老大!你是莊上的老人,也見過不少世面,你今天的事,是大大地錯了!” 那姓張的惶恐地搶着說道:“回莊主的話……” 那人攔住他說道:“你不必多說,我已經知道了一切經過,你今天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 下面沒有人敢再說話了,如此靜默了半晌,才聽到那人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說了一聲:“你們去吧!” 一陣腳步聲,房裡的人陸續地走了,隻剩一個人在房裡重重地踱着腳步的聲音。

    步履沉重,也正說明他心情的沉重! 朱若熙突然從身旁取出一柄小匕首,正準備躍身下去,突然,從房裡傳出來一聲:“屋上那位女俠!請進來吧!” 朱若熙一怔,但是,一轉瞬間,她立即振起精神,從屋上旋風一撲,掠進廳堂,遠隔兩丈之外,一擡腿,呼地一陣勁風,砸開房門,人随着閃身進去,貼着桌子邊沿一站,手上匕首寒光閃閃地指着前面。

     前面站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疏疏落落的花白須髯,十分有神的眼睛,一身淡藍綢面的皮袍子,手裡握着一根白銅銀亮的旱煙袋,是一位十足富紳模樣,看不出任何一點有武功的神情!而且面容慈祥,十分和藹。

     他望着朱若熙手上的匕首,點點頭說道:“老朽于凡,聞聽小仆說到女俠尊姓巴……” 朱若熙冷冷地說道:“我姓朱,外子姓巴……” 于凡立即說道:“巴夫人!有事請坐下來談,老朽世居此地業已三代,絕不因事而有所逃避!巴夫人何必如此劍拔弩張。

    天下沒有談不清的道理,老朽如有缺理之處,自當接受巴夫人處置,但在事情尚未說明白之前,請巴夫人稍緩一口氣,彼此才好談話。

    ” 朱若熙知道這老人功力不平常,就憑他方才叫破她在屋上藏身,而又表現得如此鎮靜的情形看來,就不是尋常之輩,她手中緊緊握着匕首,冷冷地說道:“于莊主!我先要說明,我手中這把匕首,是……” 于凡立即接着說道:“是天山飛俠女瓊林的‘淬毒陰寒短刀’,中人見血封喉,百步凍僵屍骨,是不是?” 朱若熙一聽臉色一變,她沒有想到對方知道得這麼清楚。

     但是,她仍然很沉重的說道:“既然知道,那也很好!于莊主,你應該明白,今天我來此地,是準備生死之拼,你應該把一切放明白些!” 于凡哦了一聲,兩隻眼睛神光突然一亮,光棱四射,右手握那白銅旱煙袋,不停地在摩娑着,半晌才說道:“巴夫人!你這生死之拼四個字,使老朽甚為驚訝,老朽行年五十有二,從未與任何人有過糾葛,深仇大恨,更談不上,除了數次遍遊天下之外,近年來,足迹不曾出得長白山區一步。

    老朽自幼秉承庭訓,對武林人士,不管黑白兩道,一律待之以禮!巴夫人今天如此持刀尋仇,莫非有誤?” 朱若熙冷笑一聲說道:“你說你不曾涉足江湖,何以一見我這柄淬毒陰寒短刀,便能叫出名字?” 于凡忽然笑道:“這個是先慈在世之時,曾經将武林中的一些典故,諄諄相告的原故,其實我何嘗知道這些事呢?” 朱若熙冷笑點頭說道:“有一個人大概你一定認識,江南小孟嘗崔道淵,你可曾聽說過?” 于凡搖搖頭說道:“真是慚愧,聽巴夫人的口氣,這位崔道淵是一位很負名望的人,老朽的确不曾有緣識荊。

    ” 朱若熙冷哼了一聲說道:“崔道淵是江南武林仁義大哥,可惜他在一十八年之前被人謀殺,而且戮及全家,陳屍一片。

    ” 于凡訝然說道:“這是何人能下如此毒手?” 朱若熙冷笑一聲說道:“很可惜我們不知道這位仇人是誰,但是,在現場我們曾經看到一件東西,而這件東西在十八年以後的今天,我又看到了!” 于凡神情有些緊張了,他立即問道:“是什麼東西?” 朱若熙滿臉寒霜,沒有說話,随手從身上掏出那面劍旗,扔在于凡腳下,人向前邁近一大步,厲聲叱道:“就是這件東西,你認識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