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傷心雪峰峽 火攻朝陽坪

關燈
來來來!我雷奔要向你們這兩個後繼有人的一代名手,把敬三杯。

    ” 飛叉銀龍和雪峰樵隐正各自舉起酒杯,忽然,坐在下方的神弓鬼掌遊金化大喝一聲,一擡手,将一杯酒向大廳外面潑去。

     這一杯酒是遊金化以自己數十年的内力,全力潑出,頓時一片酒霧,挾着一股潛力,直湧而出。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杯酒還沒有潑到大廳外面,背向大廳外面而立的虞慕琴姑娘卻忽然向前一仆,栽倒地上。

     飛叉銀龍閃電一掠,上前一把扶住,其餘雪峰樵隐、火神、神弓鬼掌,都立即撲到大廳外面。

     這時候隻聽得天空上突然傳來一陣風雷之聲,大家擡頭一看,天空上飛翔着一隻龐大的青鳥,鳥背上坐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年青姑娘,含着一絲冷冷的笑容,不屑地看着地上衆人,忽然又一揚手,飄飄蕩蕩地飛下一張白紙。

     神弓鬼掌突然大叫:“取我的弓來!” 鳥上那位姑娘,淡淡一笑,青鳥忽然一振雙翅,“蓬”地一聲,仿佛是響了一個巨雷,即刻沖天而去。

    等到遊金化的鐵胎弓拿來,已經飛得渺然不知去向。

     這樣一位姑娘,這樣一隻大鳥,引起大家一陣議論紛紛,猜測不定。

     大家都是闖蕩江湖數十年,幾曾見過這等怪事? 但是,等到天上那張白紙慢慢地飄到地上,傳到飛叉銀龍虞鑒的手裡,他的臉色大變,将這張紙,交給雪峰樵隐,自己頓足而歎。

     雪峰樵隐接過這張紙,隻見上面寫着:“瑤池瓊林夫人,空谕中原四傑,着速登門歸順,否則後悔莫及。

    ” 旁邊又附了兩行小字:“歸順之時,必須攜帶觐見禮品禮品名稱如下:朱顔果,黑發漿,千年參王,萬載靈芝。

    限期訂于年底,逾時登門不收。

    ” 最後畫了一柄劍,仿佛是遊離天上,劍氣縱橫。

     雪峰樵隐看完這張白紙,神情沉重,走到虞慕琴姑娘身邊,伸手把脈,靜靜地思忖了一會,擡起頭來,向飛叉銀龍說道:“堡主孫姑娘身中寒毒,中毒之際,正巧被遊老弟一股酒氣熱風,逼回丹田,所以當時閉氣,稍停自然蘇醒。

    ” 飛叉銀龍點點頭,虞姑娘自然有人照料,大廳上酒意闌珊,席面草草結束,賓客也都紛紛散去。

     炎陽西墜,溽暑頓消,尤其入夜之後,山風習習,樹葉簌簌,銀龍堡更是一片涼爽如秋。

     銀龍堡的内進,靠山的一角,一間編竹為籬、結草為屋的建築,油燭高燒,酒香漾溢,圍桌而坐淺斟慢酌的正是銀龍堡主飛叉銀龍虞鑒、火神雷奔、神弓鬼掌遊金化和雪峰樵隐杜蜀山。

     五十年前,中原四傑都是名震武林、譽滿江湖的人物,五十年後今天的重聚,大家非但沒有歡樂,反而都是心事重重,憂愁陣陣。

     飛叉銀龍歎了一口氣說道:“十數年前,我就曾經聽說,有人拿着我昔日的銀叉令,橫行霸道。

    等我追查時,又是煙消雲散,毫無消息,想到我們都是退出武林的人,能忍之時,自然是容忍為安。

    可是數十年後的今天,銀叉令再現江湖……” 火神雷奔接着說道:“這件事我早就料到,決不是單找虞鑒一個人的麻煩,誰不知當年中原四大高手是行動一緻的人物,隻不過因為老樵隐歸山林不知去向,老遊和我雷火神又當飄遊四海,行蹤不定,要找麻煩自然隻有先找你根深蒂固的銀龍堡。

    ” 雪峰樵隐把手按住酒杯,沉聲問道:“你們的打算?” 雷火神哈了一聲說道:“誰也不知道瑤池是在何處,要拼命,或者是要投降,地方都找不着,還有什麼對策可施?” 雪峰樵隐點點頭說道:“當前的急務,便是要找清楚,這位瓊林夫人是何許人?居住何處。

    既然你們都沒有意見,可容我老樵代作主張麼?” 飛叉銀龍笑道:“五十年前樵隐杜蜀山便是中原四傑的智囊,五十年後自當亦複如是。

    ” 雪峰樵隐笑了一笑,但立即又收斂住笑容,認真地說道:“雷火神為了怕我不來,放火燒掉我的樵廬,我對你小有懲罰,罰你跑一趟苗疆,領略一下毒瘴遍布的蠻荒情調。

    ” 火神沒有等到雪峰樵隐說完,便叫起來說道:“老樵!你不能如此懲罰我……” 雪峰樵隐笑了一笑,接着說道:“這位瓊林夫人決不是單獨與我們中原幾個人有意過不去,而是别有用心。

    老雷在苗疆有舊友,看看他們也否受到如此困擾?” 飛叉銀龍哦了一聲點點頭說道:“說的是極,如此說來我和老遊将往何處?” 雪峰樵隐說道:“中原各大門派,以少林武當為首,你們兩位分頭去看看這兩大門派,有何動靜?” 雷火神又叫道:“老樵!你自己呢?你不能偷閑置身事外呀!” 雪峰樵隐笑道:“我本想置身事外,但是,躲不過你雷火神的一把火燒,現在隻好找一件輕松點的事,也來應應景兒。

    ” 說到此處,雪峰樵隐又正色說道:“今年的九九重陽,無論我們此行的結果如何,都要趕到銀龍堡相聚。

    因為那位瓊林夫人的限期,是在年底。

    ” 燭光之下,四個蒼須白發的老人,四隻執杯的手,湊在一起,又燃起了五十年前的豪情,恢複了五十年的壯志。

     蜀道難,難如上青天,其實何止入蜀的山道是崎岖坎坷,就是水道入蜀,也是驚險難行。

    長江三峽,聞名于世,那正是入蜀水道的必經之地。

    但看那水聲如雷,浪頭似雪,兩旁峭壁天生,懸岩自成,人到此處,不僅是感覺到形勢的險與奇,更感到自己的渺小與造物者的偉大。

     七月,江風拂面,暑氣全消,在未進巫峽之前,有一艘小舟,停泊在江邊。

    船頭上坐着一個白發銀須的老人和一位英氣挺拔的年青後生。

    他們正面對那滾滾江流,仰望着那“山高遲見”的秋月,茗茶而談,飄逸有如出世神仙。

     這一老一少,正是雪峰樵隐杜蜀山和他的門人秦淩筠。

     少時,月出于東山之上,晴空萬裡,湛藍可愛,月光如洗,将江上山上,都塗抹上一片水銀色。

     雪峰樵隐不覺站立起來,擊掌歎道:“數十年後舊地重遊,江山如舊,月色依然……” 他又轉向秦淩筠說道:“筠兒,世人都道三峽險,漁夫卻步,舟子膽寒,但是又有誰知道三峽的月色是這樣的美?造物者持平公正,有三峽形勢的險,才有這等妙絕人寰的美景。

     所謂:不是一番寒澈骨,焉得梅花撲鼻香?所以,人對于艱難與危險,不要畏懼,因為經過一番艱難危險,才能有成功的希望。

    世間事,講透了都是一樣,都能融洽貫通,這才是世事洞明皆學問……” 雪峰樵隐即景生感,借機教訓徒兒,秦淩筠正在唯唯應是之際,忽然一陣哈哈大笑的聲音,沖天而起,在那如雷的流水聲中,脫穎而出,震得兩邊石壁,回聲如雷,曆久不歇。

     就在這一陣笑聲中,突然,上流遠遠一葉小舟,順流而下,來勢疾如飛矢。

     有人持篙立在船頭,隻見他左點右撥,輕巧自如,在那些險惡渦流灘頭岩石之中,從容而過。

     轉眼相離不遠,船上的人揚聲大叫說道:“你這個老樵夫,真是假裝斯文,俗不可耐,跑到我這裡擺起一臉道學面孔,你也不怕玷污了我這如畫的江山,清秋明月麼?” 雪峰樵隐低聲笑向秦淩筠說道:“筠兒!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他就是三峽之神江上漁翁蔡一伍。

    ” 轉而他仰起頭來,昂聲說道:“蔡大哥!來此已經三日,奈何不見漁蹤。

    我還以為你這個三峽之神已經歸了位了。

    ” 說着話,對面那隻小舟,已經飄到旁邊,長篙一摔,立即跨過來一位竹笠蓑衣,長眉似雪,面如渥丹,笑呵呵的老漁人。

    左手提着一個竹簍,右手一把抓住雪峰樵隐,聲如銅鐘般地說道:“老樵子!聽說你已經隐居山林,今日怎麼有閑情跑到我老漁這裡來,談論這江上的月色?” 雪峰樵隐先笑了一笑,對秦淩筠說道:“筠兒!上前見過蔡師伯。

    ” 秦淩筠還沒有上前,便被江上漁翁一把抓住,嗬嗬地笑道:“别聽你師父拉近乎,我老漁算的是哪門子師伯?” 雪峰樵隐笑道:“漁樵耕讀,漁翁總是在樵夫之前,叫你一聲師伯,也是理所當然。

    看來你老漁是怕送見面禮,是麼?” 說得兩老都撫掌大笑起來,江上漁翁對秦淩筠看了一會,贊道:“老樵子!你好眼力,有這麼一個好徒兒,你這一生了無憾事了。

    不像我老漁,到如今除了這隻漁船,我還是形單影隻,一個孤老頭子。

    ” 雪峰樵隐見他一時動了真情感觸,連忙拿話岔開說道:“老漁!記得數十年前,巫峽之旁,隻要是月明之夜,你一定會泊舟此地,笑傲風月,為何我這次來等了三天,都不見你的人影?” 江上漁翁翻了一下怪眼睛,點點頭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先坐下來,暢飲幾杯,然後我長話短說,告訴你最近三峽裡面出了一件怪事。

    ” 說着話,打開左手的竹簍子,拿出裡面的酒菜,擺在船頭,朗聲說道:“當我發現你來到此地,我就準備了酒菜,老友重逢,沒有酒,何以暢叙别後?” 兩個人端起酒碗,咕噜噜地幹了幾碗之後,江上漁翁啪地一聲,放下酒碗,然後揚起頭來,豪氣幹雲地說道:“老樵子!你看我老漁是不是已經老朽不堪,無法在江湖上,與人一争高下了麼?” 雪峰樵隐笑道:“三峽之神,何敢言老?” 江上漁翁聞言突然站起來,怪叫一聲“好!”順手将一碗酒,朝江心擲去,江心流水去勢如箭,可是這一碗酒淩空而下,仿佛是一股強烈絕倫的力量,猛然一擊,隻聽得“咕咚”一聲,江水被擊開一個大洞,周圍浪起三尺,水落有如傾盆。

     江上漁翁擲掉這碗酒以後,向雪峰樵隐說道:“老樵子!今夜請你師徒二人,替我老漁押陣,試試看我是否黃忠不老!” 說着便招呼雪峰樵隐師徒二人,坐到他的一葉扁舟之上,隻見他一手撐篙,一手掌舵,沿着江水邊緣,竹篙運動如飛,小舟逆水而上,任憑那江水如何湍激,這隻小舟依然去勢如矢,破浪而行。

     雪峰樵隐站在船頭,環顧四周,暢聲笑道:“老漁!你這位三峽之神,真是豪勇不減當年,你這一手逆水行舟的功夫,不但為我徒兒開了一次眼界,連我也不曾見過你如此神威意勇,豪氣淩雲。

    ” 江上漁翁蔡一伍一聽雪峰樵隐如此一說,突然仰天一陣大笑。

    笑聲是如此豪放,但是笑聲漸漸收斂之際,餘音又不難聽出,有不少悲憤,還夾有不盡的凄涼。

    最後終于流下兩顆老淚,結束了這陣笑聲。

     雪峰樵隐大驚,正待問話,江上漁翁搖搖頭,突然右腿一擡,将舵柄壓住,右手抓住纜繩,抖手一甩,那條繩飛去宛如一條飛蛇,直落岸邊岩石之上。

    随着他又一揮左手,那一支長達一丈有餘的竹篙,脫手有如勁射,追上纜繩,穿進圈套,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得“铮”地一聲,那根長篙插入岩石之内,深植兩尺餘。

     這隻小舟,就在如此一投一擲之下,穩如磐石,停在奔流急浪之中。

     江上漁翁跳到船頭來,臉色仍有餘憤,慨然說道:“老樵!你知道三峽之神在這三峽之内,栽了一次跟頭麼?” 雪峰樵隐聞言一愕,訝然地望着江上漁翁,他不相信這句話,是出自江上漁翁之口。

     武林中流傳的口語甚多,但是流行最久,一緻心服公認,當推“中原四傑、川中一怪”。

    江上漁翁這一怪,有誰敢在三峽之中捋虎須? 江上漁翁慢慢平靜下心情,指着隔江對岸一個石洞說道:“不知何時,就在這金盔銀甲峽内,出了一條斷尾虎頭鲨,據說虎頭鲨被斬斷尾,逃過一次死命,便能通靈,如果斷過三次尾,便能化成蛟龍。

    ” 雪峰樵隐皺眉說道:“你老漁一生闖蕩水上,還相信這些話麼?” 江上漁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