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終南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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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風勢很大。

     群樹在遠方嘩然。

     但封十五卻無法利用風勢。

     因為他平時太高傲:明知費家的人,很會利用天時,氣候,地勢……等等環境,但他總認為一個高手,必不屑學這些…… 就算是利用風勢,使蕭秋水無法全張目瞳,乃至于費鴉子利用“天井”地形暗算,——封十五都以為無此必要。

     現在他認為必要了:因為他的攔腰掃刀,氣勢還完全無法化解蕭秋水的端然。

    而且山風直往他眼裡吹… 他稍微有些後悔的時候:蕭秋水就出了手。

     千尺幢上,是百尺峽。

     百尺峽高高聳峙,遠較千尺幢力險,不攀石壁上的鐵索,根本無法登步。

     蹬道猶如直上青天。

     這一行人哀傷地上去。

     這廣東五虎中的女虎将之一阿水,未咽氣前流着眼淚,很是脆弱。

     蕭秋水湊過去,跟她說了一句話: “我已經替你報了仇了。

    ” 阿水也流着淚說一句。

     “我這一交,摔得好重……是我自己沒有走好……” 她斷氣的時候,封十五被蕭秋水打落深崖的身體,大概也落到了崖下,作為了豺狼虎豹的午宴。

     ——華山,還是要去的。

     ——尤其因阿水之殁,更是矢志要上去。

     ——待解決的問題是,何處埋葬她的屍身? 四人默默地前行,而景色漸漸迫入華山精畢之所在,奇峰怪石,蒼松青藤,山色疊翠,重嶂千峰。

    可是四人卻懷了四顆哀傷的心。

     群山似在遠處,又似在近處,在這孤寂的山谷裡,卻像哀傷的笛韻,流露出人間側排的哀息。

    不知蕭秋水此刻經過山裡的迎着陽光或者躲在松蔭裡的小花,招招曳曳,有沒有想起唐方? 在寂靜無聲,大氣薄涼裡,蕭秋水沒有回頭,卻說了後。

     “在我們後面,跟有五個人,不知什麼來路。

    ” 三人俯視下去,從百尺峽望千尺幢的細路上,果然有姗姗而行,頭戴竹笠的五個人,穿鮮花色澤的衣服,正停在适才“天井"一戰之所在, “不知是誰。

    ”陳見鬼喃喃自語。

     在其他人俯瞰的時刻,劉友卻擡頭,隻見蕭秋水冷靜深沉,精悍的體魄,衣袂随風飛揚。

     ——這跟昔日在五龍亭救拯的蕭秋水,有多大的不同呀。

     瘋女心裡邊如此尋思。

     千尺幢,原來的瞪道上,站着五個人,他們各穿紅、藍、黃、綠,黑五種顔色的鮮衣。

     “好厲害。

    ”黃衣人判視現場,這樣說。

     "蕭秋水方面,也死了一個同伴,隻不過已給他負走。

    ”綠衣人指着地上有一灘鮮血無屍首處道。

     "連被打落懸崖的封十五,一共四個人,全死于蕭秋水一人的劍下;蕭秋水這個人,誠如老大所說,不可輕視。

    ”紅衣人凝重地道。

     “封十五掉落山下至一半,攀住岩石,卻恰遇我們經過……我補他那一輪,他那驚駭欲絕的表情!哈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蕭秋水替我們打前鋒……” 黑衣人用拳頂起竹笠,仰臉,陽光照在他縱橫刀疤的臉上,他截斷了藍衣人的話語。

     “蕭秋水也不簡單,如果我所料不錯,他在上面已發現了我們。

    ” “車箱入谷無多路”一是杜工部的詩。

     蕭秋水等人這時己到了車箱谷。

     華山雄奇嚴峻,共有五峰,分東峰,南峰,中峰,西峰。

    北峰,五峰筆立,高出雲表,遠遠望去,如指微張,這五峰亦宛若蓮瓣,故名華山。

    華山雖屬秦嶺山脈,但卻孤聳于太平原上,千切峭壁與但但平原眉目分明。

     秦風八由是問:”華山有五峰,費家的人,把梁大俠等,擄去哪一峰?" 蕭秋水當然不知道。

     "唯有從最近的山峰開始找起。

    ” 陳見鬼瞠然道:“如果都沒有呢?" 蕭秋水淡淡地道:“那就一寸一寸的,找遍華山。

    ”蕭秋水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失蹤的是我們,梁大哥也會這樣來尋索的。

    而且……” 蕭秋水領首引了引向山下,道: “山下跟蹤我們的人,已經發現我們發現他們了。

    ” 三人随而望去,山下的路道上寂寂,果然已不見了五人的蹤影。

     ——那五人躲到哪裡去了?悄然身退?躲在松林裡?還是伏在峭壁上?他們到底是誰? “不管他們是誰,但都不是費家的人。

    ”蕭秋水說。

     “為什麼?"這兩個在裘無意座下相當足智多謀、博學廣識的人,也不禁迷糊了。

     “我把封十五打下山崖,他的叫聲到半途,好像攀着了什麼,沒有再叫,變作呻吟……”蕭秋水回憶道: “然後又一聲驚駭欲絕的慘嚎。

    是那五人殺死了他。

    ” 秦、陳二人,這才省及,适才在蹬道上,蕭秋水把封十五打下山澗,好一會仍默立,原來是随風仔細地聆聽,從封十五堕崖的訊息來辨識來人的意圖。

     “不過,要我們打前鋒的,也絕不是我們的朋友。

    ”蕭秋水冷然道。

     這時來到幾處,瓦舍幾檻,很有山水畫的意境。

    嶺上還有群仙廟,建築清麗,真令人感歎其建築材料是怎樣運上山來的。

     但是到了一處:隻見迎面飛來一道白練,如萬丈銀河,瀉入深谷,若似靜止一般,不聞其聲。

    這刻情景,如圖畫裡萬壑千谷,壁上一道飛瀑,雲煙處茅舍幾間、小橋一抹,畫意詩情。

     四人看待怔忡。

    蕭秋水忽向劉友問: “就葬此處了,劉女俠您看……” 劉友撫然道: “好。

    ” 蕭秋水橫抱阿水,走入瀑下碧綠的深潭中。

    如此一步一步下去,寒沁也愈漸甚深。

    直到沒頂,蕭秋水一沉即起,阿水已然不見。

    蕭秋水喃喃地向周遭蒼蔥的綠茵滿壁道: “就葬在這裡吧……” 此時風至,瀑布半途忽然如花雨散開,沒有直接垂下來,而變成霧雨,灑落在水邊哀悼的三人身上,瘋女把手往臉上一抹,也不知是雨是水還是淚。

     蕭秋水此時卻想唐方有一種暗器,叫"雨霧”……他休在瀑布下,心中的哀傷如同那置放的屍身,沉入潭底……而心頭的志向、卻如紛飛白瀑、散飛如雨…… 蕭秋水在泉水中閉目。

    乍然張目,隻見雲上又一徘石壁,峻雌若削,壁中有一裂縫,直如引繩,鑿石為梯,高入天庭。

     在這一片幾百丈刀削般的絕壁半腰上,用鐵索挂着一巨大的鐵犁,便是傳說中太上老君所用的開拓華山之犁。

     這就是著名的夭險“老君犁溝”。

     在陽光下,這尖壁上有一道人影。

     蕭秋水緩緩走出了水潭。

    他雖不知這人是誰,但卻直覺到,這必是他第三次決鬥… 背着閃的的陽光,那人的黑影碩大無比…… 那人手上也有一張犁,卻舉重若輕。

     那人就在這“老君犁溝”的蹬道上,充滿了必殺的信心。

     背後的山影猶如幢幢魔影,一夫當道,萬夫莫開…… 可是他看見蕭秋水慢慢拾級而上;從眼中間望過去,蕭秋水渺小的人影,越來越大,就在距離他還有十一個蹬階之遙,止住。

     那人忽然望見了自己的鼻尖布滿細微的汗珠。

     “你是蕭秋水?" 那人用他一貫傲慢的聲音問,就像問一個後輩小子。

    可是這對蕭秋水沒有生效,他沒有答。

     于是那人幾乎用憤恨的聲音報出自己的姓名: “我就是費逸空,”看到蕭秋水還是沒有什麼動靜,他喊道: “我派去的人呢?" “他們暗算我。

    ”這次蕭秋水答了:“已經給我殺了。

    ” 費逸空幾乎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

     費鴉子的三個怪物——費逸空常這樣叫.因對這脈“外嫁女"的歧視——回來報說蕭秋水居然在終南山殺了費丹楓,已夠令他不信,而今蕭秋水居然搶得過“天井”,殺得了……?! 費逸空無法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蕭秋水的确是穿過了百尺峽與千尺幢,上到“老君犁溝”來了,而且就在自己的眼前。

     他怒極。

    可是他很快地抑止了自己的憤怒。

     他當然已經看得出來:在這青年面前憤怒莫抑,隻有速死一途而已。

     他畢竟是費漁樵手下第一人。

     所以他反笑,拔出了一根竹簡,厲笑道: “你知道這是什麼?!" 蕭秋水當然不知道。

     費逸空也當然會說下去。

     "這是信号。

    你殺了我兒子,我一燃引信,峰上的人便殺光你有朋友,哈哈哈……" 他大笑,卻姿态不動,眼睛全無笑意,隻要蕭秋水也躁急稍動,上來搶爆筒,他就即可惜此有利形勢,一舉擊殺蕭秋水。

     可是蕭秋水沒有動,因為他自水中上來,經陽光一曬,使他身上升起蒸騰的白煙,令人看不清楚。

    于是他決定燃起了竹筒, 這地方群峰如劍,天絕地險,是有名的地方,就叫做“猢狲愁”。

     火花一旦放上去,輕功再好的人也無法飛身去頹。

     ——除非蕭秋水不關心梁鬥等人死活。

    否則一定得分心。

    心意一亂,即置死地,如果蕭秋水不關心,便不必來華山硬闖了。

     ——就算蕭秋水不為所動,但先把梁鬥等誅殺,以防萬一,而且無疑給蕭秋水心理上一個重擊,也是好的。

     費逸空作如此想。

     蕭秋水勒然未動。

     但火花忽斂;原來蕭秋水背涉張出二面小網,撒向半完一左一右,收入竹筒,抽了回來。

     原來蕭秋水背後有人! 也不知怎的,費逸空的心神,像給蕭秋水的氣勢吸收過去似的,而且他自蹬道一直延蔓上來,角度剛所遮去了藏在蕭秋水背後的人物。

     而在蕭秋水背後一直匿伏着三人,一字成行地拾級而上,且沒讓費逸空發現。

     其中兩人在蕭秋水後說:“不要怕他燃起信号。

    ”“我們有辦法。

    ” ——所以蕭秋水才不急的,才不動的。

     這兩人當其時打開其中一個麻袋,即放出小網,套住竹筒,收了回來。

    費逸空的訊息,費家的人是收不到的了。

     這兩人是裘無意座下的高手——丐幫的有袋弟子,向來都有很多出人意表的法寶與絕技的。

     蕭秋水就在此時沖了上去。

     風勢向下,極厲,故此陳、秦二人向蕭秋水低聲說的話,位居其上的費逸空絲毫聽不見。

     但上沖之勢因此而稍慢。

     這一慢正在費逸空因竹筒被網心神震動時。

     兩人所處地利在這瞬間恰好扯平。

     蕭秋水沖上,揮劍,費逸空一犁劈下。

     “蒙"的一聲,星火四濺,連太陽烏金亦為之失色。

     陽光本來照在蕭秋水的臉上,蕭秋水要眯起眼睛,才隐約可以見敵。

     但星火四濺的一刻,兩人皆目不能視物。

     這下又恰好把天時之利扯平。

     蕭秋水就在目不能視的這一瞬間,以原來認準地形的直覺,閃身而上。

     他間不容發地在費逸空揮舞犁鋤的縫隙穿了過去。

     費逸空再睜目時,隻見下面石蹬是三個陌生人。

     蕭秋水已不見! 糟糕!費逸空猛回身,山風撲臉,陽光耀眼,費逸空用臂遮眼,就在這刹那間,他看到了蕭秋水就在自己上面。

     也在同時間,蕭秋水猛蹲身,費逸空隻覺金陽亂舞,而“嗤”的一聲,蕭秋水的劍自下脅刺入他胸裡! 他狂嘶,一犁擊下! 這一下開山劈石,勢無可匹! 蕭秋水斜飛,落于山壁所謂半個足尖的“鹞子翻身”之處,貼壁穩住。

    (在此石壁懸有一鐵轭,鑿有石孔,傳為老君挂犁,乃由太上老君騎青牛附會而成,謂觸此鐵犁者,可獲莫大幸運也,但曆經萬難始獲幸福之寓意卻是甚好。

    隻容半足之石孔,乃供人攀登之途徑。

    ) 費逸空揮犁亂揮亂舞,追上數尺,倏失蕭秋水蹤影。

    亂揮數十下,眼前一片金墾,鐵犁飛脫,落入澗中。

     費逸空搖搖欲墜,蕭秋水飄然而下,“刷”地抽回他體内的長劍,鮮血乍然狂噴,蕭秋水輕輕歎道:“你去吧。

    ” 費逸空想說話,卻噴出一口血箭,終于錯踏一步,呼——地墜落到萬丈深崖去。

     這時陽光罩在秦風八等人的臉上,隻見蕭秋水高大黑沉的身影,配合着遠處背影聳峙如魔峰的巒嶂,臉目甚不清楚,隻傳來了一聲低沉的語音: “這是第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