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翻譯·秦紀三 二世皇帝下二年(癸已、前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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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留。

    二月,劉邦等攻打砀,曆時三日,攻克了該城,收編了砀的降兵,得六千人,與以前的兵力彙合一處,達九千人。

    三月,劉邦等又率軍攻打下邑,克複後,回擊豐,卻仍然未能攻下。

     [11]廣陵人召平為陳王徇廣陵,未下。

    聞陳王敗走,章邯且至,乃渡江,矯陳王令,拜項梁為楚上柱國,曰:“江東已定,急引兵西擊秦!”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

    聞陳嬰已下東陽,遣使欲與連和俱西。

    陳嬰者,故東陽令史,居縣中,素信謹,稱為長者。

    東陽少年殺其令,相聚得二萬人,欲立嬰為王。

    嬰母謂嬰曰:“自我為汝家婦,未嘗聞汝先世之有貴者。

    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屬。

    事成,猶得封侯;事敗,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

    ”嬰乃不敢為王,謂其軍吏曰:“項氏世世将家,有名于楚;今欲舉大事,将非其人不可。

    我倚名族,亡秦必矣!”其衆從之,乃以兵屬梁。

     [11]廣陵人召平為陳勝攻奪廣陵,但沒能攻陷。

    這時他聞悉陳勝兵敗逃亡,章邯的軍隊就要來到,便渡過長江,假傳陳勝的命令,授給項梁楚上柱國的官職,說:“長江以東已經平定,應火速率軍向西攻打秦軍!”項梁于是就領八千人渡過長江往西進發。

    聽到陳嬰已經攻克了東陽的消息,項梁即派出使者,想要與陳嬰聯合起來共同西進。

    陳嬰這個人,是過去東陽縣的令史,居住在縣城中,為人一向誠信謹慎,被稱作長者。

    東陽縣的年輕人殺掉了縣令,相聚得兩萬人,欲擁立陳嬰為王。

    陳嬰的母親因此對陳嬰說:“自從我作了你們家的媳婦以來,還不曾聽說你的祖先中有過地位顯赫的人。

    而今突然獲得大名聲,不是什麼好兆頭。

    不如依附歸屬于他人,這樣,事情成功了,仍然得以封侯,事情失敗了,也容易逃亡,因為不是世上被指名道姓的人物。

    ”陳嬰于是不敢稱王,對他的軍官們說:“項姓世世代代為将門,在楚國享有盛名,如今想要辦大事,将帥就非這種人不可。

    我們依靠名家望族,滅亡秦朝便是必定的了!”他的部下聽從了他的話,即讓部隊歸項梁統帥。

     英布既破秦軍,引兵而東;聞項梁西渡淮,布與蒲将軍皆以其兵屬焉。

    項梁衆凡六七萬人,軍下邳。

     黥布已經擊敗了秦軍,便領兵東進。

    聽說項梁要西渡淮河,黥布和蒲将軍就都将他們的部隊歸屬于項梁指揮了。

    項梁這時的部衆共達六七萬人,駐紮在下邳。

     景駒、秦嘉軍彭城東,欲以距梁。

    梁謂軍吏曰:“陳王先首事,戰不利,未聞所在。

    今秦嘉倍陳王而立景駒,大逆無道!”乃進兵擊秦嘉,秦嘉軍敗走。

    追之,至胡陵,嘉還戰一日,嘉死,軍降;景駒走死梁地。

     楚王景駒、将領秦嘉駐軍彭城東面,想要抵抗項梁。

    項梁對軍官們說:“陳勝首先起事,作戰不利,不知去向。

    現在秦嘉背叛楚王陳勝而擁立景駒,實屬大逆不道!”便進軍攻打秦嘉,秦嘉的軍隊大敗而逃。

    項梁領兵追擊到胡陵,秦嘉回師對戰了一天,秦嘉戰死,他的軍隊即歸降了。

    景駒逃跑,死在了梁地。

     梁已并秦嘉軍,軍胡陵,将引軍而西。

    章邯軍至栗,項梁使别将朱雞石、馀樊君與戰。

    馀樊君死;朱雞石軍敗,亡走胡陵。

    梁乃引兵入薛,誅朱雞石。

     項梁已經兼并了秦嘉的軍隊,就駐紮在胡陵,将要率軍西進。

    章邯的軍隊這時抵達栗,項梁便命另統一軍的将領朱雞石、馀樊君與章軍交戰。

    馀樊君戰死,朱雞石的隊伍吃了敗仗,逃奔胡陵。

    項梁于是率軍進入薛,殺了朱雞石。

     沛公從騎百餘往見梁;梁與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

    沛公還,引兵攻豐,拔之。

    雍齒奔魏。

     劉邦率百餘名随從去拜見項梁。

    項梁給劉邦增撥了士兵五千名,五大夫級的軍官十名。

    劉邦回去後,又領兵進攻豐邑,攻陷了該城。

    雍齒投奔魏國。

     項梁使項羽别攻襄城,襄城堅守不下;已拔,皆坑之,還報。

     項梁派項羽從另一路攻打襄城,襄城堅守,一時攻不下。

    待到攻陷後,項羽即将守城軍民全部活埋掉,然後回報項梁。

     梁聞陳王定死,召諸别将會薛計事,沛公亦往焉。

    居人範增,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計,往說項梁曰:“陳勝敗,固當。

    夫秦滅六國,楚最無罪。

    自崐懷王入秦不反,楚人憐之至今。

    故楚南公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今陳勝首事,不立楚後而自立,其勢不長。

    今君起江東,楚蜂起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為能複立楚之後也。

    ”于是項梁然其言,乃求得楚懷王孫心于民間,為人牧羊;夏,六月,立以為楚懷王,從民望也。

    陳嬰為上柱國,封五縣,與懷王都盱眙。

    項梁自号為武信君。

     項梁聽說陳勝确實死了,便将各部将領召集到薛議事,劉邦也前往參加。

    居人範增,年已七十,一向住在家中,好出奇計,前去勸說項梁道:“陳勝的失敗是本來就應當的。

    秦朝滅亡六國,楚國最沒有罪過。

    且自從懷王到秦國後一去不返,楚國人懷念他直至今日。

    因此楚南公說:‘楚國即便是隻剩下三戶人家,滅亡秦國的也必定是楚國。

    ’如今陳勝首先起事反秦,不擁立楚王的後裔而自立為王,他的勢力不能長久。

    現在您在江東起兵,楚地蜂擁而起的将領都争相歸附您,正是因為您家世世代代是楚國的将領,故而能夠重新擁立楚王後代的緣故啊!”項梁當時認為他說的很對,就從民間尋找到楚懷王的孫子芈心,芈心這時正在為人家放羊;到夏季,六月,項梁即擁立他為楚懷王,以順從百姓的願望。

    陳嬰任楚國的上柱國,賜封五縣,跟随懷王建都盱眙。

    項梁則自号為武信君。

     張良說項梁曰:“君已立楚後,而韓諸公子橫陽君成最賢,可立為王,益樹一黨一。

    ”項梁使良求韓成,立以為韓王。

    以良為司徒,與韓王将千餘人西略韓地,得數城,秦辄複取之;往來為遊兵颍川。

     張良勸說項梁道:“您已經擁立了楚王的後代,韓國的各位公子中,橫陽君韓成最為賢能,可以立為王,以增樹一黨一羽。

    ”項梁于是便派張良找到韓成,立他為韓王。

    由張良任韓國的司徒,随韓王率一千餘人向西攻取餅去韓國的領地,奪得數城,但秦軍随即又奪了回去。

    如此韓軍便在颍川一帶來回遊一動。

     [12]章邯已破陳王,乃進兵擊魏王于臨濟。

    魏王使周出,請救于齊、楚;齊王儋及楚将項它皆将兵随救魏。

    章邯夜銜枚擊,大破齊、楚軍于臨濟下,殺齊王及周。

    魏王咎為其民約降;約定,自燒殺。

    其弟豹亡走楚,楚懷王予魏豹數千人,複徇魏地。

    齊田榮收其兄儋餘兵,東走東阿;章邯追圍之。

    齊人聞田儋死,乃立故齊王建之弟假為王,田角為相,角弟間為将,以距諸侯。

     [12]章邯已經打敗了陳勝,即進兵臨濟攻打魏王。

    魏王派周出臨濟城,向齊、楚兩國求援。

    齊王田儋和楚将項它都率軍随周去援救魏國。

    章邯便在夜間命士兵口中銜枚進行突襲,在臨濟城下大敗齊、楚的軍隊,殺了齊王和周。

    魏王咎為他的百姓而訂約投降,降約确定後,即自一焚而亡。

    魏咎的弟弟魏豹逃奔楚國,楚懷王給了魏豹數千人,重新奪取魏國的領地。

    齊國田榮收集他的一黨一兄田儋的餘部,向東撤退到東阿。

    章邯随後追擊包一皮圍了田榮的軍隊。

    齊國人這時聽說田儋已死,便擁立已故齊王田建的弟弟田假為齊王,田角任相國,田角的弟弟田間為将軍,以對抗諸侯國。

     秋,七月,大霖雨。

    武信君引兵攻亢父,聞田榮之急,乃引兵擊破章邯軍東阿下;章邯走而西。

    田榮引兵東歸齊。

    武信君獨追北,使項羽、沛公别攻城陽,屠之。

    楚軍軍濮陽東,複與章邯戰,又破之。

    章邯複振,守濮陽,環水。

    沛公、項羽去,攻定陶。

     秋季,七月,大雨連綿不止。

    武信君項梁率軍攻打亢父,聞悉田榮危急,就領兵到東阿城下擊敗了章邯的軍隊。

    章邯向西逃跑。

    田榮于是率軍往東返回齊國。

    項梁獨自引兵追擊敗逃的秦軍,派項羽、劉邦從另一路攻打城陽,屠滅了全城。

    楚軍駐紮在濮陽東面,重又與章邯的軍隊交戰,再次打敗了秦軍。

    章邯重新振作起來,堅守濮陽,挖溝引水環城自固。

    項梁、劉邦因此撤兵,去攻打定陶。

     八月,田榮擊逐齊王假,假亡走楚。

    田間前救趙,因留不敢歸。

    田榮乃立儋子為齊王,榮相之。

    田橫為将,平齊地。

    章邯兵益盛。

    項梁數使使告齊、趙發兵共擊章邯。

    田榮曰:“楚殺田假,趙殺角、間,乃出兵。

    ”楚、趙不許。

    田榮怒,終不肯出兵。

     八月,田榮追擊齊王田假,田假逃奔到楚國。

    田間在此之間到趙國請求救兵,因此留在那裡不敢回國。

    田榮便立田儋的兒子田為齊王,田榮自任齊相,田橫為将軍,平定齊國的領地。

    這時章邯的兵力增大,項梁幾次派使者去通告齊國和趙國出兵共同攻打章邯。

    田榮說:“如果楚國殺掉田假,趙國殺了田角、田間,我就出兵。

    ”楚、趙兩國不答應,田榮于是大怒,始終不肯出兵。

     [13]郎中令趙高恃恩專恣,以私怨誅殺人衆多;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乃說二世曰:“天子之所以貴者,但以聞聲,群臣莫得見其面故也。

    且陛下富于春秋,未必盡通諸事;今坐朝廷,譴舉有不當者,則見短于大臣,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

    陛下不如深拱禁中,與臣及侍中習法者待事,事來有以揆之。

    如此,則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稱聖主矣。

    ”二世用其計,乃不坐朝廷見大臣,常居禁中;趙高侍中用事,事皆決于趙高。

     [13]秦朝郎中令趙高仰仗着受皇帝恩一寵一而專權橫行,因報他的私怨殺害了很多人,因此恐怕大臣們到朝廷奏報政務時揭發他,就勸二世說:“天子之所以尊貴,不過是因為群臣隻能聽到他的聲音,而不能見到他的容顔罷了。

    況且陛下還很年輕,未必對件件事情都熟悉,現在坐在朝廷上聽群臣奏報政務,若有賞罰不當之處,就會把自己的短處暴露給大臣們,似此便不能向天下人顯示聖明了。

    所以陛下不如拱手深居宮禁之中,與我和熟習法令規章的侍中們在一起等待事務奏報,大臣們将事務報上來才研究處理。

    這樣,大臣們就不敢奏報是非難辨的事情,天下便都稱道您為聖明的君主了。

    ”二世采納了趙高的這一建議,不再坐朝接見大臣,常常住在深宮之中,趙高侍奉左右,獨掌大權,一切事情都由他來決定。

     高聞李斯以為言,乃見丞相曰:“關東群盜多,今上急益發繇,治阿房宮,聚狗馬無用之物。

    臣欲谏,為位賤,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谏?”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

    今時上不坐朝廷,常居深宮。

    吾所言者,不可傳也;欲見,無閑。

    ”趙高曰:“君誠能谏。

    請為君候上閑,語君。

    ”于是趙高侍二世方燕樂,婦女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閑,可奏事。

    ”丞相至宮門上谒。

    如此者三。

    二世怒曰:“吾常多閑日,丞相不來;吾方燕私,丞相辄來請事!丞相豈少我哉,且固我哉?”趙高因曰:“夫沙丘之謀,丞相與焉。

    今陛下已立為帝,而丞相貴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

    且陛下不問臣,臣不敢言。

    丞相長男李由為三川守,楚盜陳勝等皆丞相傍縣之子,以故楚盜公行,過三川城,守不肯擊。

    高聞其文書相往來,未得其審,故未敢以聞。

    且丞相居外,權重于陛下。

    ”二世以為然,欲案丞相;恐其不審,乃先使人按驗三川守與盜通狀。

     趙高聽說李斯對此不滿而有非議,便去會見丞相李斯說:“關東地區的盜賊紛紛起來鬧事,現在皇上卻加緊增征夫役去修建阿房宮,并搜集狗馬一類無用的玩物。

    我想進行規勸,但因地位卑賤不敢言。

    這可實在是您的事情啊,您為什麼不去勸谏呢?”李斯道:“本來是該如此啊,我早就想說了。

    但如今皇上不坐朝接見大臣聽取奏報,經常住在深宮中,我所要說的話,不能傳達進去,而想要觐見,又沒有機會。

    ”趙高說:“倘若您真的要進行規勸,就請讓我在皇上得空的時候通知您。

    ”于是趙高等到二世正在歡宴享樂、美一女站滿面前時,派人通告李斯:“皇上正有空閑,可以進宮奏報事情。

    “李斯即到宮門求見。

    如此接連三次。

    二世大怒道:“我常常有空閑的日子,丞相不來。

    我正在閑居休息,丞相就來請示奏報!丞相這豈不是輕視我年幼看不起我嗎?”趙高便趁機說道:“沙丘僞造遺诏一逼一十扶蘇自一殺的密謀,丞相參與了。

    現在陛下已立為皇帝,而丞相的地位卻沒有提高,他的意思也是想要割地稱王了。

    而且陛下若不問我,我還不敢說,丞相的長子李由任三川郡守,楚地盜賊陳勝等都是丞相鄰縣的人,因此這些盜賊敢于公然橫行,以緻經過三川城的時候,李由隻是據城防守不肯出擊。

    我聽說他們還相互有文書往來,因尚未了解确實,所以沒敢奏報給陛下。

    況且丞相在外面,權勢比陛下大。

    ”二世認為趙高說得有理,便想查辦丞相,但又怕事實不确,于是就先派人去審核三川郡守與盜賊相勾結的情況。

     李斯聞之,因上書言趙高之短曰:“高擅利擅害,與陛下無異。

    昔田常相齊簡公,竊其恩威,下得百姓,上得群臣,卒弑簡公而取齊國,此天下所明知也。

    今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私家之富,若田氏之于齊矣,而又貪欲無厭,求利不止,列勢次主,其欲無窮,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韓為韓安相也。

    陛下不圖,臣恐其必為變也。

    ”二世曰:“何哉!夫高,故宦人也;然不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潔行修善,自使至此,以忠得進,以信守位,朕實賢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非屬趙君,當誰任哉!且趙君為人,一精一廉強力,下知人情,上能适朕;君其勿疑!”二世雅一愛一趙高,恐李斯殺之,乃私告趙高。

    高曰:“丞相所患者獨高;高已死,丞相即欲為田常所為。

    ” 李斯聽說了這件事,即上奏書揭發趙高的短處說:“趙高專擅賞罰大權,他的權力跟陛下沒有什麼區别了。

    從前田常當齊國國君簡公的相國,竊取了齊簡公的恩德威勢,下得百姓擁戴,上獲群臣支持,終于殺掉了簡公,奪取了齊國,這是天下周知的吏事啊。

    如今趙高有邪惡放縱的心意,陰險反叛的行為,他私家的富足,與田氏在齊國一樣,而又貪得無厭,追求利祿不止,地位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