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難得人生有知己 鐘情最是見面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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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自後面突襲,去抓痨病鬼小叫花的後背。

     韋小寶武功亂七八糟,全然不成招數,如潑皮打架一般,連手帶頭帶身子地直撲痨病鬼小叫花的後背。

     痨病鬼小叫花背後穴道全部“賣”給了故人,他是武學行家,如何不知這是高手過招的大忌?加之方才已然吃過了韋小寶的虧,明知敵人武功低微,卻也不敢怠慢,快疾轉身,伸手便向韋小寶的肩頭抓落。

    韋小寶故伎重演,施展“神行百變”,便想躲過。

    豈知再一再二不再三,痨病鬼小叫花“哼”了一聲,使勁一拍,韋小寶的琵琶骨,已然牢牢地掌握在痨病鬼小叫花的掌下了。

     講真實本事,十個韋小寶也不是瘩病鬼小叫花的對瘤病鬼小叫花一招得手,便再不放開,微一用力,韋小寶的琵琶骨痛入骨髓,“啊呀”地叫出聲來,彎腰道:“有、有話好說,你、你這是做甚麼?敢是要捏死老子麼?” 痨病鬼小叫花道:“死到臨頭,還這般占口舌之利! 咳,咳,你投降不投降?” 說到投降,在别的江湖豪傑看來,是比死還令人難以接受的奇恥大辱,可對韋小寶來說,不過家常便飯而已,便道:“投降就投降,有甚麼了不得的?” 心裡卻暗暗罵道:“他奶奶的,這世道越來越是不成話了,爺爺給孫子投降,老子向兒子讨饒,真正太也不成體統。

    ” 痨病鬼小叫花道:“既是投降,便閃開了去,讓我們丐幫清理門戶。

    o韋小寶叫道: “那不行!這裡……這裡是老子十七二十八代祖業。

    為甚麼要閃了開去?貴幫要清理門戶,還是請到别處去罷。

    ” 痨病鬼小叫花道:“咳,咳……尊駕還是放明白些的好,一個人要做護花使者,倒是難得的義舉,不過若是因此而丢了性命,那就未免太也不值了。

    ” 說着,手上加了力道。

    韋小寶“啊呀”一聲,身子俯得更低。

     琵琶骨是人體的要緊部位,隻要琵琶骨被捏碎,即便有登峰造極的武功,也将喪失殆盡。

    韋小寶雖說武功平平,内力更是談不上,然而琵琶骨若是碎了,那便成了殘疾之人。

    更何況因他的武功低微,無法搬運内力抵抗澇病鬼小叫花的力道,琵琶骨的疼痛更是讓他無法忍受了。

     痨病鬼小叫花道:“尊駕若是答允了離開洞口,在下也不與你為難。

    若是抵死硬充好漢,咳咳,那也不要怪在下不留情面了!” 韋小寶的身子,幾乎彎曲至地。

    他生性怕死,對武林道義甚麼的又看得極淡,施行起來往往大打折扣。

    他與雯兒也沒有深交,是以按他一貫的行事方式,絕無為她冒死之理。

     然而不知如何,他卻甘願為雯兒犧牲了性命,也是在所不辭。

    這在韋小寶的生平,是開天辟地第一遭兒。

     韋小寶的頭已抵到了地面,臉色憋得通紅,毫不示弱,道:“有種便殺了老子,要我離開這裡,卻是萬難!” 他如此強頑,痨病鬼小叫花倒是始料未及。

    他冷笑道:“你當你是甚麼人?武林泰山北鬥麼?咳,咳,一個市并流氓小無賴,有甚麼能耐了,抵檔得了丐幫清理門戶!” “市井流氓小無賴”幾個字,一下子提醒了韋小寶,他暗忖道:“老子倒是有幾次與武林高手交鋒,倒也輸少赢多,不是靠武功,正是靠得市井流氓的無賴手段。

    ” 痨病鬼小叫花不願意與韋小寶多費唇舌,手上猛地發力,便想将韋小寶扔了出去。

     就在這時,忽然,一把沙石飛了出來,撒在痨病鬼小叫花的臉上。

    韋小寶故伎重演,大顯撤石灰、香灰迷人眼睛的看家本事,痨病鬼小叫花猝不及防,将手松開。

     韋小寶站起身來,笑道:“怎麼樣啊,武林泰山北鬥?” 痨病鬼小叫花如遇鬼魅,面孔扭曲,盯着韋小寶,驚駭着:“你,你……”身子慢慢軟了,癱倒在地,韋小寶奇怪道:“喂,你這是做甚麼啊?老子不過是撒把沙石迷一迷你的眼,你又裝甚麼死啊?” 在那個小客棧裡,韋小寶曾親眼看到痨病鬼小叫花也是這樣,倒地死去,可時隔不久,便又在另一個小鎮子上見到了他。

    韋小寶笑道:“喂,你這人隻會裝死吓人麼? 他奶奶的,你可訛不了老子!老子從小在揚州那個大碼頭,甚麼樣的玩意兒沒見過?裝死訛人,那是你們叫花子的看家本領……哼哼,老子偏不叫你訛,老子一文錢也沒有,還不快快起來麼?” 韋小寶乘機踢了他一腳,痨病鬼小叫花翻滾了一下,仰面朝天,眼睛睜得大大的,面孔扭曲着,神情極為可怖。

     一個叫花子突然叫道:“喂,你敢打死小師叔祖?” 韋小寶道:“放屁!你們這個小師叔祖一貫會裝死訛人,難道你們不知道麼?老子碰也沒碰上他,難道就将他打死了麼?” 那個小叫花子跑了過來,一試痨病鬼小叫花的鼻息,忽然哭出聲來:“這小惡人真的打死了小師叔祖,咱們殺了他,替小師叔祖他老人家報仇啊!” 哭着叫着,便搶着扭打韋小寶。

    衆叫花子也是一擁而上。

    韋小寶大急,“喂,你們講理不講理啊!”衆叫花子哪裡理會? 看看擁到身邊的叫花們,韋小寶尋思道:“這麼多人打老子一個,老子萬萬不是對手。

    ”便彎腰抓了一把沙子在手裡,喝叫道:“站住,都不許動!再靠近一步,老子便發暗器了!” 叫花子親眼看到他抓的是沙石,再者他又光着身子哪裡藏得了暗器?越發逼了過來。

     韋小寶心道:“這一幫子臭叫花,比老子可無賴得多了。

    痨病鬼小叫花若是闖進了山洞,他顧全身份,想必不會太叫雯兒難堪。

    他奶奶的這一幫子小叫花若是闖了進去,見了雯兒姑娘閉花羞月、落魚沉雁的光身子,定要一塊兒拿她做老婆。

    臭叫花連看她一眼都是罪過,叫他們拿了做老婆,雯兒姑娘不如死了罷!” 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韋小寶一把沙石便揚了出去,口裡吆喝道:“老子的暗青子有毒,相好的讓開了!” 沙石揚起了一陣灰塵,使得韋小寶自己的眼睛也迷住了。

    待得他睜開眼睛,更是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十餘名叫花子,盡數與痨病鬼小叫花一樣,面孔扭曲,躺倒在地,一動不動。

     韋小寶猛地跳了起來,嚷道:“有鬼,有鬼!”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自言自語道:“老子伸手便殺人,這是怎麼回事兒?啊,莫非是洪安通那個老烏龜所說的,老子服食了百涎丸之後,當真功力大增?……增個屁啊,老子的一條小命,差點兒丢了。

    莫非有人暗中相助? 也不對,青天白日,荒山野嶺,連一個鬼影兒也遮擋不了,哪裡有甚麼人能出手相助?就是洪安通老烏龜,也要有隐身的地方才是呀。

     莫不是當真出了鬼了?” 一想到鬼,韋小寶渾身一陣發抖,看了看滿地的死人,吓得回轉身子,一頭鑽進了山洞。

     韋小寶将原先用來擋洞口的一塊大石頭搬了過來,重又将洞口堵住。

    山洞内頓時漆黑一團。

    盡管這樣,韋小寶還是閉起了眼睛,摸摸索索地幫雯兒穿好了衣杉,一邊祈禱似地念念有詞:“雯兒姑娘,我可是甚麼也沒看見啊。

    若是看你一跟,韋小寶爛掉跟殊子,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韋小寶自小便在妓院裡厮混,看到的光身子男女,多得連眼皮子也麻木了,哪裡在乎與一個光身女子暗中相對? 可不知怎麼,他在黑暗中也不敢看雯兒一眼。

    韋小寶對自己的膽怯暗暗生氣,罵道: “他奶奶的,雯兒小花娘是觀世音麼,她自己脫得了衣衫,老子卻看她不得?老子的膽子,也真正越來越小了。

    ”他恭而敬之地為雯兒穿好了衣衫,自己也摸索着穿好了,這才覺得心安。

     隻聽得“嘤咛”一聲,雯兒低聲道:“多謝韋相公相救。

    ” 韋小寶道:“雯兒姑娘,實在對不住得緊,韋小寶稀裡糊塗地也不知道是你,方才胡說八道,你不要見怪。

    ” 雯兒默然,半晌,道:“都到了這個份兒上了,甚麼也不必說啦。

    在前面小樹林中發現你中了毒,被丐幫弟子劫持,我出手擊退了他們,找了這個小山洞躲藏了起來……” 丐幫是使毒的幫派,雯兒更是使毒的大行家。

    一看韋小寶中得毒非比尋常,又讓人使内力催動毒發,不及多想,趕緊施救。

     韋小寶服用了丐幫的靈藥,本來百毒不沾,可“百涎丸”為毒物之中的至品,洪安通又用胡子将韋小寶的穴道打通,使得藥性自他的奇經八脈中立時散出,是以韋小寶立呈中毒之相。

     洪安通他一邊要利用韋小寶,不至于立時殺了他,然而胸中那口惡氣,卻又非出不可,是以以内力催動毒發。

     洪安通的本心隻是對韋小寶略作懲戒,因為常人隻要服食了“百涎丸”,立時便呈中毒症狀,動彈不得。

    洪安通又以奇絕的長胡須點穴,逼得藥性進入韋小寶的周身穴道,料定了韋小寶在二十四個時辰之内動彈不得,忍受穴道如蚊蟲叮咬之苦。

     豈知韋小寶服用了丐幫防毒靈藥,增強了克制劇毒的功力,在中毒之後,猶自能奔跑數裡之遙。

    他這一奔跑,又反過來促使了藥性的揮發,是以雯兒自丐幫弟子手中奪得他時,他的“百涎丸”毒性已然發作,性命危在旦夕。

     萬分危急之際,雯兒不及多想,便将他抱持到了這個山洞之中,以丐幫密傳的“姹女陰陽大法”,為韋小寶驅毒。

     “姹女陰陽大法”為丐幫女弟子密傳驅毒大法,施行時雙方都要将衣衫脫光,不着寸縷,使得毒性無一絲擋礙,才得盡數驅出。

    然而一個女子,脫光了衣衫面對男子,除了自己的丈夫,便是父兄也不能夠,是以這門功法,雖在丐幫女弟子代代秘密相傳,真正施行的人卻是寥寥無幾,更不必說似雯兒這等沒出閣的黃花閨女了。

     雯兒除了“姹女陰陽大法”,無法驅除韋小寶體内劇毒,她将韋小寶抱進山洞之後,使石頭擋住了洞口,洞裡便變得一團漆黑。

    待得韋小寶醒來,她又存心嘶啞了嗓門,學着老婦說話,掩飾了自已的本來面目。

     哪知道丐幫如惡鬼纏身,又一直尋了過來,推開了洞口。

    雯兒又羞又急,頓時昏了過去。

    然而她不一會便醒了,韋小寶出去,與丐幫衆人的對答,雯兒一字一句都聽得明明白白,心中暗暗感激:“這人看起來是個輕薄無義的浪子,沒想到倒是一個行事得體、周到,有情有意的漢子。

    ” 韋小寶知道,這時候若是過多問及驅毒情形,隻能增得雯兒的羞澀,是以對以上情形,再也不提。

     山洞中又是黑暗一團,甚麼也看不見。

    停了一會兒,韋小寶道:“雯兒姑娘,丐幫的人并不知道你在這裡,隻是猜測而已。

    即便他們真得知道,也一個個地死得絕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如今活口隻有一個了。

    ” 名節所關,雯兒驚問道:“誰?” 韋小寶道:“我。

    雯兒姑娘,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