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康熙帝私探花樓 韋小寶恩怨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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勢危急萬分,是以韋小寶站在哪一邊至關重耍。

    聽得韋小寶的一番言語,康熙不由得暗暗高興,心道:“這一幫人枉為韋小寶的朋友,對韋小寶其人竟是一無所知!此人十足的一個市井流氓,隻知蠅頭小利。

    自來不做虧本的買賣,哪裡懂得甚麼國家大事?你給他講些大道理,他如何聽得進去?真正是對牛彈琴了——倒也好,他怕掉腦袋,便無法腳踏兩隻船,隻得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了。

    ” 康熙心裡一定,索性用言語擠兌,使得天地會窩裡鬥起來,自己相機行事,亂中取勝,便笑着說道:“小桂子,你将朝廷說得太也不值了。

    朕曾親許你不管犯了多大的罪,都饒你不死。

    君無戲言,朕說過的話,是一定算話的。

    ” 果不其然,玄貞道長一聽,原來韋小寶與鞑子皇帝早有約定在先,怪不得他甯願香主也不做了,置天地會反清複明、總舵主的血海深仇于不顧,鬼鬼祟祟地躲藏了起來。

    當下,他面色陰沉,冷笑連聲,說道:“原來這佯,恭喜韋香主,賀喜韋香主,韋香主升官發财,公侯萬代!” 嘴裡說着,袖子微微脹起,猶如風帆。

     韋小寶後退一步,眼裡閃出驚恐的光亮,道:“你,你敢以下犯上麼?” 玄貞道長森然道:“對于本會叛徒,人人得而誅之。

    貧道以總舵主的在天之靈,為天地會清理門戶,又有甚麼以下犯上了?” 說着,已是一招“紫氣東來”,擊向韋小寶。

     這招“紫氣東來”乃是玄貞道長的成名絕技。

    兇惡之極,專攻敵人脖頸以上的部位。

    因為天地會的群雄都知曉,韋小寶身着寶衣,不要說赤手空拳,便是厲害的兵刃,也傷他不得,是以玄貞道長專攻他脖頸以上的部位。

     玄貞道長何等功力!不要說掌力,便是掌風,便足以置韋小寶于死地了。

    韋小寶沒想到玄貞道長說動手便動手,他的武功又極低微,連獨臂神尼教授他保命用的“神逃面變”的獨門功夫也使不出來了,呆呆地站立當地,臉色煞白。

     錢老本大驚,道:“道長,使不得!”可哪裡還來得及。

     就在玄貞道長的手掌即将擊中韋小寶頭上的千鈞一發之際,忽見一個嬌小的女子身影,如乳燕掠水般自後邊斜掠而至,擋在韋小寶的面前,硬接了玄貞道長一掌。

     韋小寶大喜,道:“好雙兒,親親好老婆,快救老公的駕!” 雙兒自小得自名師傳授,武功與玄貞道長不相上下,隻是因了是女流之輩,雙方對掌,大都又憑真實的内功、外力取勝,來不得半點的投機取巧,她的力道自然比男人差了些了。

     一擊之下,“騰騰騰”倒退了三步,方才拿樁站穩。

     青木堂的人都知曉雙兒的身世,對她的敬佩,比起對香主韋小寶來,其實倒是多了幾分。

    玄貞道長也是如此,一見雙兒出手,便在刹那間将掌力銷掉了幾分,雙兒才不至于受了内傷。

     雙兒一個踉跄,正巧跌在韋小寶的懷裡。

    韋小寶趁機摟住了她,也不管大廳之中這許多人,便在雙兒的香腮上親了一口,笑道:“大功告成,親個嘴兒。

    ” 雙兒臉蛋一紅,身子一閃,嗔道:“都甚麼時刻了,你還隻管渾鬧?” 玄貞道長皺眉道:“雙兒姑娘,韋小寶這種不仁不義的叛徒,人人得而誅之,你何苦這般回護着他?難道你忘了江南莊家的血海深仇了麼?”’玄貞道長所說的“江南莊家”,是指明末清初的江南書生莊廷龍。

    莊廷龍曾冒名修撰了一部書,叫《明史輯要》,内中多有對清朝統治者不滿的言詞,故此形成了文字獄,被殺頭、流放的達數百人之多。

    雙兒原先是莊太太的丫鬟,莊太太為感激韋小寶贈送與他的。

    玄貞道長舊事重提,拿出雙兒的舊主人,目的在于勾起雙兒的仇恨,不必回護于韋小寶。

     雙兒斬釘截鐵道:“莊家的仇人是滿清鞑子,與韋公子有甚麼相幹?要殺害韋公子,卻是萬難!”雙兒雖說嫁了韋小寶為妻,并且生了兒子虎頭,卻還是一如既往,稱韋小寶為“公子”。

     韋小寶笑道:“就是。

    玄貞道長,你沒有老婆,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厲害。

    殺了韋小寶,好老婆就變成了俏寡婦了。

    寡婦門前是非多,雙兒做了寡婦,又有甚麼好了?” 玄貞道長冷然道:“既是雙兒姑娘鐵定了要回護自己的丈夫,說不得,貧道隻有得罪了。

    ” 說着,暗運内力,面色凝重。

     錢老本知道玄貞道長疾惡如仇,最是容不得朝廷鷹犬,生伯他極怒之下,不分青紅皂白,出手殺害雙兒,自己人窩裡先鬥起來,身形一晃,已插在玄貞道長與韋小寶之閻,正色道:“韋香主,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天地會創立至今,傲立江湖,赢得同道敬仰,一是仗着反清複明的大旨,二是義氣為重,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豈能做以下犯上曲勾當?” 韋小寶有了雙兒護駕,膽子頓時壯了起來,摸着脖頸,道:“義氣為重?我看是力氣為重!辣塊媽媽不開花,要不是老子親親好老婆救命,我早就在玄貞道長手裡死個十七二十八次了。

    ” 錢老本見韋小寶說話油腔滑調,也不與他争辯,改換話題,道:“香主聰明過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關竅。

    以今日的情勢,咱們說白了罷,香主若是帶領天地會的弟兄一舉斃了敵酋,縱有天大的難事,弟兄們攢得身家性命不要,也得維護韋香主與各位夫人、公子、小姐還有令堂老夫人的周全。

    ” 韋小寶雙手抱在胸前,歪着頭,問道:“若是我不願意呢?” 玄貞道長道:“隻怕由你不得!哼,今日不是在皇宮大内,是在揚州;不是鞑子皇帝占上風,是七對四,天地會占足了赢面!韋香主若是聽了弟兄們的話,方才錢兄弟已經說了,後果自由我們兄弟來承擔,若是不聽兄弟們好言相勸,一意孤行,鞑子皇帝我們是殺定了,事後卻一股腦兒全推在韋香主身上,韋香主深得朝廷的信任,又向來是足智多謀,自然不會給天地會頂缸,隻不過諸位夫人、公子、小姐,還有麗春院的老鸨,要逃離鷹爪孫的毒手,隻怕不那麼容易了。

    那時候韋香主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也沒有甚麼意昧罷?” 這一招,盡管韋小寶也料到了,但從玄貞道長的口裡又說了出來,依舊令他打了個寒顫。

     韋小寶生平,對忠、孝、節、義諸般,曆來馬馬虎虎,唯獨一是自己的性命,二是美女,倒是看得極重的。

    天地會這些人說得到做得到,若是真的殺了小皇帝,栽贓在自己頭上,自己便是逃得了一死,然而大小老婆一個個的死絕了,豈不如丢了性命一般無二?自己僥幸活着,又有何意趣?”。

     韋小寶頓時蔫了,道:“算你狠!不過,小皇帝對我好,我得對他一片忠心;你們諸位是我的兄弟,我得對你們義氣為重。

    到底該聽誰、幫誰,倒教老子為難得緊了……” 他沉吟着,忽然從懷裡摸出兩粒骰子,喜笑顔開,道:“有法兒了,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幫皇上還是幫朋友,一任天命。

    ” 他手指向康熙,道:“你是皇上,我若擲出個至尊寶,就幫你。

    我的這幾位兄弟,都是沒名沒姓的人物,自然都是癟十、麼二三之流了,擲出這類倒黴透頂的骰子,也是我天地會弟兄們的福氣。

    皇上,天地會的兄弟們,你們說這樣可好?” 無論是康熙,還是玄貞道長一夥,都知道韋小寶刁鑽古怪,一般子的花花腸子,此時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甚麼藥。

    是以大夥兒都不吭聲。

    韋小寶也不待他們說話、緊接着又道: “你們都答應了不是?好罷,老子就拿當今皇上,來一次大賭—一老子與台灣的鄭克爽賭過一注。

    一下子就赢了他一百萬,外搖一個‘落魚沉雁’的小老婆,如今再拿皇帝下注,哈哈,老子可是古今中外天字第一号的賭客了!天靈靈,地靈靈,賭神菩薩來顯靈!至尊寶!” 他滿口的胡說八道,手一伸,将骰子撤落了出來。

     骰子在地上滴溜溜地轉個不停,以康熙為首的多隆、張康年、趙齊賢等朝廷一夥,以玄貞道長、錢老本為首的天地會群豪,懼将服睛緊緊地盯着骰子。

    骰子轉了一會兒,好不容易停止了。

     至尊寶! 多隆等大喜過望,玄貞道長等大驚失色。

     康熙生在皇宮,自然不識得甚麼至尊寶、甚麼麼二三,但看到侍衛總管多隆以及張康年、趙齊賢的神色,便知道韋小寶幫定了自己。

    也不由得将一顆懸着的心放進了肚子裡。

     原來一直和稀泥的錢老本、不禁冷笑道:“韋香主,你老人家擲骰子的本事,真是越發高明起來了。

    ” 韋小寶雙手一攤,道:“沒有法子。

    我老人家倒是一心一意想擲它個幺二三,領着衆位弟兄殺了小皇帝,弄個大大的英雄做做,哪裡知道小皇帝福大命大,有玉皇大帝、觀音菩薩、地藏王爺爺、土地奶奶幫着,生生将好端端的一隻幺二三變成了一副至尊寶。

    諸位兄弟們,不要怪我韋小寶不講義氣,實在是神仙、菩薩太也他奶奶的勢利眼,一門心思攀高技兒,幫着皇上,那也叫沒有辦法。

    抱歉之至,抱歉之至……” 天地會的人哪一個不知道韋小寶擲骰子一向搗鬼? 甚麼神仙、菩薩雲雲,實在是言不由衷地搪塞之詞。

     自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在釣魚島殉難之後,康熙在沼書中将誅滅天地會作為韋小寶的一大“功績”硬是安在丁他的頭上,江湖上尤其是天地會便對韋小寶生了許多的疑心,如今韋小寶露出了真面日,公然站立在朝廷一邊,使得天地會群雄失望之餘,倒反而産生了如釋重負的心理。

     玄貞道長哈哈笑道:“這樣結果,倒也爽快。

    韋爺一一你現下不是我天地會的香主,貧道也隻得稱呼你一聲韋爺——今日的事如何了結,請劃下道兒來罷。

    ” 韋小寶也笑道:“牛鼻子老道——老子如今不做甚麼勞什子香主了,也隻得稱呼你一聲牛鼻子——不必客氣,你比我多長了幾根胡子,多活了幾歲。

    便由你劃下道*罷。

    ” 玄貞道長一看其時的情勢,暗道:“鞑子皇帝的武功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吃;韋小寶是雞鳴狗盜之徒,武功更提不值一提。

    四個朝廷鷹犬,雖說看起來武功不錯,但與我天地會的弟兄相比,卻是差了五截兒了。

    我們人又多,眼看着占足了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