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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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我床上隻許有兩個人。

    "他猛地将她抱起來,随即上樓。

    她的頭被豎緊地壓在他胸脯上,聽得見耳朵底下他心髒的怦怦急跳。

    她被他夾痛了,便大聲喊叫,可聲音好像給悶住了似的,顯得十分驚恐。

    上樓梯時,周圍是一片漆黑,他一步步走上去,她吓得快要瘋了。

    他成了一個瘋狂的陌生人,而這種情況是她從來沒有經曆過的,它比死亡還要可怕呢。

    他就像死亡一樣,狠狠地抱着她,要把她帶走。

    她尖叫起來,但聲音被他的身子捂住了。

     這時他突然在樓梯頂停住腳,迅速将她翻過身來,然後低着頭吻她,那麼狂熱、那麼盡情地吻她,把她心上的一切都抹拭得一幹二淨,隻剩下那個使她不斷往下沉的黑暗的深淵和壓她嘴唇上的那兩片嘴唇。

    他在發抖,好像站在狂風中似的,而他的嘴唇在到處移動,從她的嘴上移到那披肩從她身上掉落下來的地方,她的柔潤的肌膚上。

    他的嘴裡嘀嘀咕咕,但她沒有聽見,因為他的嘴唇正喚起她以前從沒有過的感情。

    她陷入了一片迷惘,他也是一迷惘,而在這以前什麼也沒有,隻有迷惘和他那緊貼着她的嘴唇。

    她想說話,可是他的嘴又壓下來。

    突然她感到一陣從沒有過的狂熱的刺激;這是喜悅和恐懼、瘋狂和興奮,是對一雙過于強大的胳膊、兩片過于粗暴的嘴唇以及來得過于迅速的向命運的屈服。

    她有生以來頭一次遇到了一個比她更強有力的人,一個她既不能給以威脅也不能壓服的人,一個正在威脅她和壓服她的人。

    不知為什麼,她的兩隻胳臂已抱住他的脖子,她的嘴唇已在他的嘴唇下顫抖,他們又在向那片朦胧的黑暗中上升,上升。

     第二天早晨她醒來時,他已經走了,要不是她旁邊有個揉皺的枕頭,她還以為昨晚發生的一切全是個放蕩的荒謬的夢呢。

    她回想起來不禁臉上熱烘烘的,便把頭拉上來圍着頭頸,繼續躺在床上讓太陽曬着,一面清理腦子裡那些混亂的印象。

     有兩件事顯得成就突出。

    一是好幾年來她跟瑞德在一起生活,一起睡,一起吃,一起吵架,還給他生了個孩子————可是,她并不了解他。

    那個把她在黑暗中抱上樓的人完全是陌生的,她做夢也沒想過這樣一個人存在。

    而現在,即使她有意要去恨他,要生他的氣,她也做不到了。

    他在一個狂亂的夜晚制服了她,挫傷了她,虐待了她,而她對此卻十分得意呢。

     唔,她應當感到羞恥,應當一想起那個狂熱的、漩渦般的消魂時刻就膽戰心驚!一個上等的女人,一個真正的上等女人,經曆了這樣一個夜晚以後便再也擡不起頭來了。

    可是,比羞恥心更強的是想那種狂歡、那種令人消魂和為之屈服的陶醉的經驗。

    她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自己有了活力,覺得有像逃離亞特蘭大那天晚上所經曆的那種席卷一切和本能的恐懼感覺,也像她槍擊那個北方佬進抱着的那種仇恨一樣令人暈眩而喜悅的心情。

     瑞德愛她!至少他說過他愛她,而如今她怎麼還能懷疑這一點呢?他愛她,這個跟她那麼冷淡地一起生活着的粗魯的陌生人居然愛她,這顯得多麼古怪,多麼難以理解和不可置信啊!對于這一發現,她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感覺到底如何,不過有個念頭一出現她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他愛她,于是她終于占有他了。

    她本來差不多忘記了,她早先就曾渴望着引誘他來愛她,以便舉起鞭子把這個傲慢的家夥馴服下來。

    如今這個渴望又出現了,它給她帶來了巨大的滿足,就喧麼一個晚上,他把她置于自己的支配之下,可這樣一來她卻發現了他身上的弱點。

    從今以後,隻要她需要,她就可以拿住他。

     他的嘲諷期以來把她折磨得夠了,可現在她掌握了他,她手裡拿着圈兒,高興時就能叫他往裡鑽。

     她想到還要在大白天面對觀地同他相見,便陷入了一片神經緊張和局促不安之中,當然其中也有興奮和喜悅的心情。

     "我像個新娘一樣緊張呢,"她想。

    "而且是關于瑞德的!"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愚蠢地笑了。

     但是瑞德沒有回家吃午飯,晚餐時也仍不見身影。

    一夜過去了,那是一個漫長的夜,她睜着眼睛直躺到天明,兩隻耳朵也一直緊張地傾聽着有沒有他開門鎖的聲響。

    可是他沒有來,第二天也過去了,他毫無音信,她又失望又擔心,急得要發瘋似的。

    她從銀行經過,發現不他在那裡。

    她到店裡去,對每個人都很警覺,隻要門一響,有個顧客進來,她都要吃驚地擡頭一望,希望進來的人就是瑞德。

    她到木料場去,對休大聲吆喝,吓得他隻好躲在一堆木頭後面。

    可是瑞德并沒有到那裡去找她。

     她不好意思去問朋友們是否看見過他。

    她不能到仆人們中間去打聽他的消息。

    不過她覺察到他們知道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黑人往往是什麼都知道的。

    這兩天嬷嬷顯得不尋常地沉默。

    她從眼角觀察思嘉,但什麼也沒說。

    到第二天晚上過後,思嘉才決心去報警。

    也許他出了意外,也許他從馬背上摔下來,躺在哪條溝裡不能動彈了。

    也許————哦,多可怕的想法————也許他死了! 第二天早晨她吃完早點,正在自己房裡戴帽子,她突然聽到樓梯上迅疾的腳步聲。

    她略略欣慰地往床上一倒,瑞德就進來了。

    他新理了發,刮了臉,給人接摩過了,也沒有喝醉,可他的眼睛是血紅的,他的臉由于喝酒有一點浮腫。

    他神氣十足地向她揮着手說:"唔,好埃"誰能一聲不吭地在外面過了兩天之後,進門就這樣"唔,好啊"呢?在他們度過的那麼一個晚上還記憶猶新時,他怎麼能這樣若無其事呢?他不能這樣,除非————除非————那個可怕的想法猛地在她心中出現。

    除非那樣一個夜晚對他來說是很尋常的!她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曾經準備在他面前表現的那些優美姿态和動人的微笑全都給忘了。

    他甚至沒有走過來給她一個尋常而現成的吻,隻是站在那裡看着她,咧着嘴輕輕一笑,手裡拿着一支點燃的雪茄。

     "哪兒————你到哪兒去了?" "别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