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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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大表哥現在對她怎樣?” “大哥好像早把梅表姐忘記了,他從來不曾提過梅表姐的名字,而且他對嫂嫂也很滿意,”覺民直率地答道。

     琴把頭微微一搖,略帶感傷地說:“可是梅表姐不見得就容易忘記他。

    單看她那雙眼睛,我就知道她至今還記得大表哥。

    ……媽叫我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大表哥。

    ” “其實告訴他也不要緊。

    梅表姐和大姨媽又不會到我們家裡來,他們沒有見面的機會。

    大哥已經完全忘記了那件事情。

    本來幾年一過,一切都改變了。

    況且他跟嫂嫂感情很好。

    還怕什麼呢?”覺慧插嘴說。

     “我想還是不告訴他好。

    既然忘記了,就不應該讓他再記起來。

    哪個能夠保定大哥真的忘記了梅表姐呢?”覺民慎重地表示他的意見。

     “我看,還是不讓他曉得好些,”琴點頭答道。

     劍雲坐在屋角那把椅子上,臉色不大好看。

    他似乎想說話,但隻是把嘴唇動了幾下,并沒有說出話來。

    他時時望着琴的臉,注意地聽她談話。

    但是琴并沒有注意他。

    他又用羨慕的眼光看覺民和覺慧。

    這個時候,琴提到的往事深深地感動了他(同時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忍不住感歎地說:“要是大哥果然同梅表姐結了婚,那真是人間美滿的事情。

    ” 琴溫和地看了他一眼,但是馬上又把眼光掉開了。

    在他卻好像受到了一次祝福,他細細地回味着琴的話:“哪個又不是這樣想呢?” “我不曉得當時是什麼人在裡面作梗,使得媽跟大姨媽起了沖突,破壞了大哥同梅表姐的幸福!”覺慧氣憤地說。

     “你不曉得。

    我曉得的,媽都告訴我了。

    連大表哥本人也不曉得,”琴依舊用憂郁的調子說,“本來大舅已經托人去做過媒了。

    你大姨媽先有了允意,據說她後來把大表哥同梅表姐兩人的八字拿去找人排了一下,說是兩造的命相克,不能配合,否則女的會早死。

    因此她拒絕了這門親事。

    其實另外有原因。

    原來有一天她在牌桌子上跟現在的大舅母有了意見,自以為受了委屈,才拿拒婚的事來報複。

    大舅母本來也喜歡梅表姐,其實在你們家裡哪個不喜歡梅表姐呢?大舅母對拒婚的事情很不滿意。

    後來大表哥同李家小姐訂婚的消息傳出去,你大姨媽也很不高興。

    她們兩個人就鬧翻了,甚至于斷絕了來往。

    ” “原來有這樣的事,我們以前還不曉得,”覺民恍然大悟地說,“我們不曉得他們的親事已經提過了。

    我們隻怪爹和現在的媽不懂得大哥的心事,不關心大哥的幸福。

    原來是錯怪了他們。

    ” “是啊,當初哪個不希望大哥同梅表姐結婚?我們當初聽見大哥訂婚的消息,心裡總覺得不舒服,我們很替梅表姐抱不平,還怪大哥不起來反抗,糊裡糊塗就答應了。

    後來梅表姐不到我們家裡來了,不久她便離開了省城。

    後來大哥接了嫂嫂,我們都同情梅表姐,暗中抱怨大哥。

    說起來真好笑,我們似乎比大哥本人更起勁。

    ……在當時我們都以為大哥同梅表姐結婚,是天經地義的事,”覺慧說到最後,不覺笑了起來。

    “那時候恐怕也說不上愛,他們兩個不過年紀相當,性情投合罷了。

    所以分别以後大哥并不怎麼難過,”覺民這樣解釋說。

     “你真是!……難道在當時‘年紀相當,性情投合’八個字還不夠嗎?”覺慧反問道。

     “唉!唉!……”劍雲一個人在屋角歎氣。

     “劍雲,你有什麼事?你一個人在歎氣!”覺民驚訝地問。

     劍雲并不回答,好像沒有聽見似的。

     “他常常是這樣的,”覺慧笑着說。

     三個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劍雲的臉上。

    劍雲埋下了頭,但是他馬上又把頭擡起來,他的一雙陰暗的眼睛畏怯地看琴的臉。

    琴一點也不躲避,倒是他的眼光立刻又掉開了。

    他隻是搖着頭說:“你們不懂得大哥。

    你們不懂得。

    大哥決不會忘記梅表姐。

    我早就看出來了:大哥時常在思念梅表姐。

    ” “那麼為什麼我們就看不見他一點表示呢?他連梅表姐的名字也很少提到。

    照你說來,豈不是心裡越是愛,表面上便越是冷淡嗎?”覺民提出了這個他自己以為是很有力的反駁。

     “這不是應不應該的問題。

    我以為這是事實,有時候連他本人也不明白,”劍雲解釋道。

     “我就不信!”覺慧堅決地說。

     “我也是這樣想,”琴懇切地說;“我以為那樣的事是不會有的。

    這是光明正大的事,無須乎隐諱。

    心裡既然熱烈,怎麼又能夠在表面上做得非常冷淡呢?” 劍雲好像受了大的打擊似的,臉色忽然變青了。

    他的嘴唇微微顫動,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