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北上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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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康一路慢慢吞吞,且放鷹打獵且下行東海道,七月二日,進入他的根據地江戶。

     途中,家康說道: “真是太熱了。

    ” 他讨厭坐轎,換成騎馬。

    他以為騎馬舒服,卻又說“騎馬不能打盹”,再次坐轎,好似在享受行旅之樂。

    至少,全然看不出奔赴奧州會津讨伐上杉家的緊張心态。

     “主上多麼快樂呀。

    ” 家康的側近們竊竊私語。

     家康生性是個感情起伏變化不大的人。

     此處為冗筆。

    信長過了二十歲, “信長是個很難伺候的人。

    ” 近國(京都附近各國)有這樣的評價。

    信長三十歲前後,想招聘一位僧侶為文官。

    該僧謝絕,離别城下而去。

    理由是“上總介(信長)大人是個脾氣怪僻的人”。

     秀吉則是頂級樂天派。

    他熟知自己的秉性,時常揚樂天之長,用于收攬人心。

     家康的性格沒有信長和秀吉那樣鮮明。

    歸根結柢,家康的性格是不鮮豔不紮眼的中間色。

    他生來感情很少變化,自己也努力做到這一點。

    偶爾不悅申斥了家臣,立即就後悔了,努力找回感情的平衡。

     信長和秀吉終生帶有小兒的特點,高興了就說笑歡鬧;家康則生來就像個成人。

    臉上布滿深厚的微笑時,大概就表示此人因快樂而心潮起伏了。

    這種狀态實不多見。

     “主上心情挺愉快呀。

    ” 家康的側近這樣私下議論,正說明這種事是很稀少的。

     緣何如此愉快?側近的武士們大概很難理解。

    理由之一,家康注意自己在結盟大名心中的印象。

    在家康看來,有必要擺出這樣的架勢——征讨上杉彷佛放鷹狩獵的體育運動一般。

    于是,映在大名心中的家康形象愈發高大,他們可将一身一家的命運安穩托付給家康的心情,必定會濃烈起來。

    目前對家康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讓豐臣家的大名看到自己的威福,以收攬其心。

     理由之二,家康自忖: (取得天下,指日可待。

    ) 他确信自己離别大坂前往江戶期間,石田三成肯定舉兵。

    回頭再讨伐三成,一舉可取天下。

    這般預測已非空想虛夢,而是建立在萬無一失的計算之上。

     他焉能不欣喜呢。

     一到江戶,家康就命令最信賴的軍事主管——榊原康政和本多忠勝調遣大名,各盡其職。

     跟随家康的大名總兵力達到五萬五千八百人。

    由于地理原因,有的軍隊尚未到達,有的則抵達已久。

    江戶當時人口除了武士,不過五、六萬人(德川時代中期以後,包括武士,大約百萬),住處成了難題。

    大名可住進寺院,士兵卻無臨時住所。

    因此砍伐了各處的雜樹林,建起無數臨時營房。

     于是,工匠、民夫乃至女人等,從關東八州各地湧向江戶。

     “到了江戶,金錢像下雨一般。

    ” 這種說法擴散開去。

    城下的人越聚越多。

    房地産業驟然興旺,每天早晨一睜眼就會發現又一片雜樹林消失了。

    江戶城下以這種氣勢一步步急速都市化。

     “如今的江戶趕上伏見了。

    ” 本多正信老人對家康說道。

    京都之南的伏見,因為興築了已故秀吉的風流之城——伏見,大名緊跟着建起宅邸,以至變成了都市化的街市。

     “說些啥呀,彌八郎的心胸太窄小。

    ” 家康笑了。

     “至少,應當說趕上大坂了。

    ” “有道理。

    ” 聽戲言,正信仰面朝天,滿臉堆笑。

     “主上很少如此大吹法螺啊。

    ” 人在命運之前,就成了多麼幼弱可愛的動物啊。

    就連能看透時勢、宛如擁有千裡眼的這兩個人,做夢也沒料到江戶後來的人口豈止可比大坂,甚至在世界上也是數一數二。

    此刻的家康,僅僅琢磨着如何處理征伐上杉、對付三成舉兵的兩件大事。

    雖然僅此而已,從家康的立場說,這也是“大化革新”以來日本史上規模最大的事業了。

     家康把抵達江戶的大名招集到江戶城的二丸大廣間裡。

     雖稱為城,但江戶并非上方風格的那種石砌豪華城池。

    石牆很少,隻是将挖掘護城河的廢土堆積起來,上面栽植綠草,形成了東國風格的樸素樣式。

     江戶城的規模并不宏大。

    家康還無力修築大規模城池,他入主關東才剛過十年。

     此前的江戶不過是一個村落,土地是臨海濕地,為了築城,必須填海。

     加之,家康此前統治的東海地方,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