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細川伽羅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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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時的大名之中,細川越中守忠興最富有藝術才能。

    譬如,擅于設計頭盔。

     “請務必為敝人設計一頂頭盔,可否?”當年,殿上的大名央求忠興。

     “可。

    ” 忠興輕松答應下來,開始構思與該人面容、體格相稱的頭盔,自己設計圖案,再讓長期雇用的盔匠打造。

     委托者翹盼的頭盔終于由細川家送來了。

     非常出色。

    頭盔頂部由洋鐵片打造成槠實形,塗上黑漆,盔檐以金線勾勒出波浪條紋,再飾以巨大水牛角。

    對此,委托者極為滿意,但仔細一看,發現并非水牛角。

     是桐木雕制的。

     (這個容易折斷。

    ) 那人用指尖咯噔敲了一下,覺得很不結實。

     後來那人在殿上對忠興抱怨。

    易怒的忠興臉色驟變,說道: “在戰場上容易折斷?奮戰到盔飾都斷了,豈非武士的本願!你這樣還算是武士嗎?” 忠興慢慢說時還好,一激動,說的話就不像樣了。

    忠興使用桐木,故意不要太過堅硬,主要是顧慮到騎馬在林中作戰,易被樹枝卡住,不利于靈活施展。

    若遇那種狀況,倒是容易折斷才好。

    頭盔并非擺設,而是實用品,這是忠興的着眼點。

    這個意圖原本可以和氣明白講來,但忠興不具備這樣寬廣的心懷。

     以這段轶事為例,是因為忠興經常流露三個特征。

    首先,他是實戰型的武将;其次,谙風雅之道;然後,他是個天生的大名,控制不住感情,赤裸裸表達心意。

     忠興就是這樣的人。

    但是與這三項特征相比,他政治嗅覺敏銳,又長于殿上的處世哲學。

     忠興最初是前田利家派。

    利家死後,他仰賴家康,視為獨一無二的領袖。

    如今在家康派的大名中,他是可與黑田長政并列的謀略家,為擁立家康盡力。

    此時忠興三十七歲。

     已經可說是人生成熟的年紀了。

    但忠興依舊有一個連自己難以控制的毛病——嫉妒心烈。

     若說忠興異常癡愛洗禮名曰“伽羅奢”的元配玉子,但他的嫉妒心也太過異常了。

     玉子是明智光秀的三女。

     當時世人論及玉子才貌,“無與倫比”。

    雖比忠興大一歲,時年三十八,風韻絲毫未衰,以至于她的教友甚至議論說:玉子恐怕是瑪利亞再世吧。

     忠興不是教徒。

    應該說他憎惡這異教。

    但是任性如他,也沒能禁止夫人洗禮,一定是由于他深愛至必須容忍夫人宗教信仰的程度。

     忠興甚至不願讓家臣見到夫人。

    其愛意之異常濃冽,由此可見一斑。

     忠興宅邸裡建了一個盡善盡美的區域,讓夫人住進去,衆多侍女随其使喚,盡力滿足所願,極盡奢華。

    但因此切斷了夫人與外界交往,就連家老也不準進入。

     當然,忠興不許夫人外出。

    哪怕夫人姿容稍微展現街上男人面前,他都厭惡。

     忠興外出時總是喚來留守家老,叮囑道: “勿讓夫人外出。

    夫人若要求外出,必須死谏。

    ” 曾有如此轶聞。

     某年秋季的清晨,夫人來到屋檐下洗手缽處清洗。

    庭院裡園藝師正在修剪植栽。

     “今天早晨挺冷啊。

    ” 夫人向園藝師開了腔。

    園藝師驚駭,從樹上滑落,跪拜回話: “今天早晨是很冷。

    ” 對園藝師來說,不幸的是,忠興在居室裡目擊了這個場面,一時精神錯亂,提刀跑了出來。

     “無禮的家夥!” 一刀砍下了園藝師的頭顱。

    鮮血飛濺,都迸濺到夫人身旁的洗手缽裡了。

     然而夫人臉無異色,繼續洗手,直到完畢。

     她接過侍女遞上的布巾,低頭慢慢擦乾雙手。

     夫人内心必然不快。

    她故意臉不變色,無視眼前發生的異常事件,定是以這種态度向忠興抗議。

     砍了頭顱後的忠興, (糟糕!) 他清醒過來,但還亢奮着。

    忠興對夫人過于冷靜的态度宣洩自己的怒氣。

     “阿玉,你覺得無所謂嗎?” “啊?” 夫人眨了眨眼睛。

     “何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