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咬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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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新營帳。

     “治部少輔這厮,好厲害!” 家康沒注意到自己腳跟碾着泥土,亂踩着地面。

    他心急如焚。

    家康憂懼的是,事先已運作好并令其堅守待命的過半西軍,看到石田部隊、宇喜多部隊和大谷部隊現在的優勢,萬一反悔,該如何是好?目前形勢,他們若變心,家康縱然有鬼神般的武略,也必敗無疑了。

     解救家康,唯有依靠駐屯關原南邊松尾山上小早川秀秋一萬五千餘兵馬反戈一擊,猛撲西軍背後。

    若能這樣,已約好倒戈的諸将也會放下心來,确信必勝,一緻向西軍高舉反旗。

    事到如今,家康可憑恃的也唯有這個了。

     然而,松尾山依然靜悄悄的。

     旗不動,兵不動,不想開一槍,隻在繼續觀望眼下戰況。

     (為何如此?) 他們若恪守與家康締結的約定,早該下山攻擊大谷部隊背後,側擊宇喜多部隊腹部。

    然而他們仍不想動彈。

     (在觀望形勢。

    ) 任誰都會這麼判定。

    經過觀察,東軍出奇的脆弱令秀秋驚詫,因此他想突然變卦吧。

     (金吾〔秀秋〕若變心,) 東軍必亡。

     家康的臉上沒了血色,呼吸急促起來。

     “被秀秋騙了!” 家康不由得大喊,癫狂似地嘟囔着。

    這個諸事思慮周密的家康,意外地失去冷靜。

    對家康來說,這很自然。

    自少年時代開始,他曆盡千辛萬苦,築起了自己的地位。

    針對這場大戰,慎重地做了事前準備和諜報工作,問題考慮得周到又周到,最後親臨戰場。

    然而畢生的策略和五十餘年的人生,卻因為松尾山巅愚蠢至極的黃毛小子,眼看就要崩塌了。

    關于此時的家康形象,借用《黑田家家譜》中的古典描寫如下: “家康公自弱冠之時始,有一癖習,每當己方危機之際,便咬手指。

    此刻也頻頻咬之,口中說道:為黃毛小子所騙,懊悔,懊悔!” 說是咬手指,嚴密說來,是咬小指指甲。

    不消說,家康本人沒注意到自己的這個習慣性動作。

     “鄉!” 家康喊着身邊的使番山上鄉右衛門。

     “快去甲州(黑田長政)陣地,責問甲州!他對我拍胸脯保證過,但金吾那厮緣何還不下山?” “得令!” 鄉右衛門受家康焦慮影響,縱身上馬,馬蹄刨起土塊疾馳而去。

    鄉右衛門原本是小田原北條家的家臣,北條滅亡後,服侍家康。

    他通達事理,谙熟戰事。

     鄉右衛門後背插着寫有“五”字的小旗,迎風而去。

     “甲州,甲州,築前中納言(秀秋)倒戈一事,沒錯吧?” 鄉右衛門一跑入黑田家陣地,就騎在馬上俯視長政高喊着,沒用敬語。

    家康的焦躁全都傳染了鄉右衛門。

     “口吐何言?” 長政因為自家軍的敗退、對秀秋的疑惑等事,焦慮不安,血沖頭頂,大為惱火。

     “金吾到底倒戈與否,我和你一樣無法知曉。

    事到如今前來追問,究有何用?!” “僅言如此,無法覆命!” 山上鄉右衛門暫且不顧自己的身分差異,耍起了使番的威風。

    長政愈發怒目圓睜了。

     “縱然金吾抛棄人質,欺騙我們,倒向石田、宇喜多一方,也不必狼狽不堪呀!現在稍等片刻,先打垮眼下的石田,再奔往松尾山宰了金吾,易如反掌。

    到了這緊要關頭,我甲斐守的利弊權衡,不在謀略,隻在槍頭上!” 長政大叫大嚷。

    長政此番話的意思是,開戰前他為了家康,與西軍玩弄謀略。

    一旦開戰,長政就忘了那個角色,一門心思隻想着交戰滅敵大事,此刻偏偏在混亂的戰場上責問戰前謀略的成功與否,這有何意義? 山上鄉右衛門縱馬歸去。

    長政望着他的背影。

     “多麼不懂禮貌的混蛋!” 長政生鄉右衛門的氣了。

    剛才他連馬也不下,不用敬語和自己講話,太不懂禮貌。

    鄉右衛門走後,長政才察覺這點。

     鄉右衛門返回家康的大營床幾場,如實回禀了長政的話,口吻與原話一緻。

     沒料到家康卻很高興。

    他覺察到自己的焦躁,漸漸恢複了平時的冷靜。

    根據多年經驗,家康深知,大本營主将動搖,必影響全軍。

     “甲州說得對!” 家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