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奈良

關燈
花已凋零,萌出了綠葉。

     山嶺的路上,有個伊賀忍者尾随着一個頭戴遮顔深鬥笠、爬着紅土高坡的武士後面,時隐時現。

    名曰源藏。

    源藏扮做山野僧,是德川家伊賀間諜之一。

    家康的謀臣本多正信命令他: “緊緊盯住,詳細向我彙報情況!” 赤日炎炎。

    頭戴遮顔深鬥笠的人,早已年過五十,卻步履輕健,雙肩魁梧,腰如彈簧。

    此人是石田三成的謀臣島左近。

     德川一方看出島左近有個特點,他時常從佐和山宅邸、京都宅邸和伏見宅邸裡消失了身影。

     (前往何處?欲訪何人?) 這是本多正信最關心的要事。

    正信認為,欲知三成動向,盯住左近的行蹤即可。

    他從德川家的伊賀派與甲賀派忍者中選拔五十人,從江戶調到“上方”
    ">,幾乎全部投入了這項偵探活動。

     此處為贅述。

    伊賀派與甲賀派不使用那種出沒無常的忍術,幾乎都居有定所。

    正信讓他們定居在伏見、京都、大坂、佐和山等街鎮上,從事各種職業,諸如城鎮醫生、行腳僧、開藥鋪、木匠、泥瓦匠、庭園師、武家雜役、草蓆店主、茶攤老闆、修行僧、雲遊修驗者、祈禱僧、雲遊繪師等。

     源藏的職業是雲遊修驗者。

    某次,他去伏見的左近宅邸附近溜達窺探之際,發現宅邸後門倏地鑽出來一個浪人。

    源藏原本認為那浪人不是左近,但轉念一想,萬不可粗心大意。

     (聽說左近有個癖習,微服潛行時扮做浪人,從來不帶随從。

    ) 源藏這樣思量,對恰好從身邊走過的間諜“木匠”耳語: ——我去盯住他。

     說完,源藏一直在盯梢。

    左近從伏見乘舟下澱川,來到了大坂。

     (啊,他要去大坂宅邸?) 源藏心中這樣推測。

    左近路過位于大坂城南的自家宅邸而不入,從大坂城玉造口來到高井田的客舍,住了一宿。

    翌晨一大早,他就上路了。

    左近一直向東走去。

    眼前出現了生駒、葛城等一片平緩的連綿群山。

    當然,源藏心裡明白,越過群山就是大和國了。

     (啊,他果真就是左近?) 源藏多次搖頭琢磨。

    他若真是左近,孑然一人去大和國,有甚麼事情要做呢? 慶長三年(一五九八)五月,住在伏見城裡的秀吉身衰體弱。

    名醫安養院和曲直濑法印(第二代)給他切脈,配藥,藥石罔效,病名曰“虛損症”。

    所謂“虛損”,意即身體驟衰。

     天氣燠熱。

     這座山嶺名曰暗嶺。

    雜樹的枝條郁郁蔥蔥,遮掩山道,人好似行走在濃綠的洞穴中。

    從河内枚岡登起,越過山嶺,就可以看見大和盆地了。

     山坡陡峭。

    盯梢的源藏滿懷自信,他認為自己絲毫未被左近察覺。

    源藏手法細膩,在下澱川的客船中,他身穿白衣服,扮做宗教團體“不動講”的女行者;進了大坂,夜宿高井田的客舍,他成了賣“陀羅尼助”膏藥的人;辭别客舍,他又恢複為雲遊修驗者的形象。

     嶺頂是一片栎樹林。

    午後的烈日照射在綠葉上,将走路的源藏身體都染成濃綠色了。

     釘梢成功了。

    源藏擦了一把汗。

    他對自己成功盯梢感到愉快滿足。

    于是突然口喝了起來。

     “哪兒有山溪水呢?” 源藏不由得松了口氣。

    待登到拐角處,發現路上掉了頂鬥笠。

     “哎,這不是左近的鬥笠嗎?” 他要将其撿起。

    若非口渴與一陣松懈,源藏撿鬥笠是絕不會失去警覺心的。

    他蹲下來,正要伸手去撿時,緊貼耳根轉來了低語: “給你添麻煩了。

    ” 啊!源藏一動不動。

    那人正站在他背後。

    好像沒有出手,隻是站着。

     從劍道上說,源藏可謂是被氣勢鎮住了。

    碰上了這樣陣勢,他還是頭一遭。

     “呀,我遇上好旅伴了。

    若是前往大和,咱們就一起下嶺吧。

    ” “好、好的。

    ” 源藏把鬥笠遞給了他。

    被懷疑是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