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 你殺死了我的父親!你謀奪了我父親的财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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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似乎感到一呆。

    連着,他又冷酷地譏刺道:&ldquo哦哦!我倒不知道,你有這樣一位體面的令兄哪!恕我失于招待,不勝抱歉之至!喂!我的好太太,我們是至親。

    你為什麼不替我們介紹一下呢?&rdquo &ldquo嘿!那是用不着的!他窮,你有錢,高攀不上。

    &rdquo &ldquo哦!他窮,我有錢,高攀不上!不錯,這話說得有理。

    不過,他既知道高攀不上,為什麼常在我的眼前,白日裡出現呢?&rdquo &ldquo做哥哥的,來探望一下妹子,那也犯法嗎?&rdquo &ldquo是呀!做哥哥的探望一下妹子,那并不犯法。

    不過,你們通同着,那樣裝神弄鬼,吓人!那也并不犯法吧?&rdquo病人說到&ldquo你們&rdquo兩字,眼内的怒火,卻像橫飛的流彈似的連帶波及了那個蜷縮着的小邱的身上。

     &ldquo呣&mdash&mdash呣&mdash&mdash呃&mdash&mdash&rdquo這時,有一種要想遏止而不能的二期肺病似的幹嗽聲,從這室内光線較晦暗的一角間發出。

    &mdash&mdash這是小邱喉嚨口的聲息。

    他像一頭五月裡的垂死的病狗似的,不時伸着舌尖,在舔着他的幹燥欲裂的嘴唇。

     &ldquo我&mdash&mdash我們曾吓過你嗎?&rdquo這是佩瑩答辯的聲音。

    她的聲帶,分明有了顯著的變異。

    但她卻還勉強支持着她最後的壁壘,不願立即移轉陣地。

     &ldquo還說不曾吓我!還敢說不曾吓我!你們&mdash&mdash你們串同那個活鬼,扮成了十二年前那個死鬼的樣子,當面向我搗鬼,還說不曾恐吓我!?&rdquo一種無可遏制的盛怒,使這病人,完全忘卻了多年來的顧忌。

    他一面怒喊,一面顫巍巍地作勢,好像要從椅子裡站起來,撲向那個女人的身上去。

     此際,室内唯一鎮靜的人,卻是那位言行奇特的醫師。

    他本來是仰着臉,取了一種懶惰的姿勢,平穩地靠在那隻舒适的坦背軟椅内,做成一種躺在理發椅上靜待修面的樣子。

    他的神态,簡直表示出:即使地球翻了身,與他也完全不相幹。

    至此,他感覺到這室内的&ldquo火藥味&rdquo,已增加到了相當嚴重的程度;他覺得他已不能再維持他的鎮靜。

    于是,他微微擡起了他疲倦似的眼皮,發出一種冷水似的聲音澆向那個病人頭上去道:&ldquo嗳!王先生,最好請你平平氣,靜靜地讨論。

    &mdash&mdash夏醫師說過:你不宜發怒,一發怒,你的血管,很有爆裂的危險哩!&rdquo 呵!這兜頭的一勺冷水,其靈速超過了任何最有效的滅火器!當然,一個有錢的人,他決不肯把他自己的血管,看得像一頭豬的血管那樣輕賤的!因之,這醫師輕輕一句話,馬上已發生了意想不到的效驗。

    隻見病人掉轉了他細小的鼠眼,悚懼地,在這醫師臉上,閃爍了一下。

    立刻,他竟很馴良地自動收了他十分之五的怒火。

     病人的怒火,已被一種無形的冷水,迅速澆熄了下去。

    但是,相反的,那個女人一聽到了&ldquo十二年前&rdquo四個字,她的俏媚的眼内,立刻被起了一種怒燃的狂焰。

    隻見她的身子,脫離了她的座位,重重咬了咬牙。

    然後,發出一種惡毒的冷笑,輕鄙地說:&ldquo哼!你還敢提起十二年前的事;我正要請問你:在十二年前,你做過了些什麼好事呀!?&rdquo 這突如其來的反攻,使這病人瞪直了眼,一時呆怔得失掉了應付的語句。

     隻見,那個女人,她使勁一扭她的頸脖,把幾縷披拂在耳鬓邊的亂發,抖到了腦後去。

    連着,她竟像一頭發威的母獅似的,直搶到了病人的身前。

    她一疊連重複地數說道:&ldquo你還敢提起十二年前的事!你還敢提起十二年前的事!你想想:你在十二年前,做過了什麼好事情呀!?&rdquo &ldquo嘿!好&mdash&mdash你自己做的什麼好事?我不問你;你倒還要問我嗎?很&mdash&mdash好!就請你說:我&mdash&mdash我做過了什麼事呀?&rdquo病人定定神,他用一種拖長的調子,強制地這樣說。

    他的剛收斂的暴怒,分明又被對方盛大的火焰,迅速傳引了過來。

    可是,他的語聲,雖很洶洶可怖,而在音調之中,分明已含有一種虛怯的意味。

     隻聽那女人,嘶聲銳叫着道:&ldquo你做過什麼事?你殺死了我的父親!你謀奪了我父親的财産!&mdash&mdash十二年前,你在那家害人的黑店裡,做的是什麼事?你自己想!你自己說!&rdquo 這女人帶喘,帶說;一面提起她的纖足,在地毯上面狠命地踐踏;就在這重重的頓足聲中,她的凄酸的淚水,卻像黃河決口那樣,從她怒紅的眼眶之中,不斷奔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