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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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

    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沒有提到家裡的情況。

    她從那裡出來,又要回到那裡去,但是,她每次跟他告别時的表情,才能讓他聯想到那個地方。

    她的表情似乎在跟他說:“那是我的地方,我自己了解,你不要碰它。

    否則隻會喚醒古老沉睡的邪惡。

    我一直盡力保持安靜,跟它相安無事。

    我要走了,别跟着我!我又要去坐在它旁邊。

    如果你要同情我,你就信任我。

    我們要是真能做什麼,那是另一回事。

    ” 她離開他的時候,他注視着她,感覺她好像有點僵硬地帶走了什麼東西。

    那東西的面目有些模糊,但是,她擡着頭,同時極力在壓抑自己。

    在這樣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就像放在她的籃子裡的東西,他使勁搖晃,而她使勁保持籃子的平衡。

    毫無疑問,他就是懷着這樣的感覺過了好幾個星期,直到凱特爬上他的樓梯。

    這幾個星期過得非常快。

    他覺得很矛盾,人們一般都認為等待會讓時間過得特别慢,但是,他卻覺得時間飛逝,這讓他感到很困惑。

    這個不正常的現象,其實包含着一個秘密,他意識到,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一樣珍貴的東西也随之消失。

    那樣東西是一個念頭,這個念頭非常新鮮而精緻,像這樣新鮮而珍貴的寶貝,經不起時間的流逝。

    那念頭完全屬于他個人,他甚至不願分享給他親密的同伴。

    他呵護着它,就像呵護着一絲甜蜜的痛楚;他出去的時候,會把它留在家裡,回家後馬上就能找到它。

    然後,他就會把它從神龛裡面請出來,打開柔軟的外包裝,一層一層展開,像一個苦惱而溫柔的父親照顧受傷的孩子一樣。

    他會放在自己的跟前,害怕别人會看到它。

    這時候,換言之,他會跟自己說他永遠都不會知道米莉在信裡說什麼了。

    他本應知道這封信的主旨,如果不是他自己有那個莫名其妙的想法,他還會知道得更多。

    被他永遠錯過的内容,可能說明她的思想和行為的轉變。

    關于這個轉變,他通過想象填補了空白,而且加以了提煉。

    那是一種啟示,如果這種啟示丢失,那就像眼睜睜地看着一顆無價的珍珠掉進深不可測的大海;那也像是故意不理睬一個敏感而令人心動的聲音,在精神的耳朵裡,那就像遠方微弱的哭泣聲。

    所以,他待在房間裡面,默不作聲,呵護着這個聲音。

    他要努力保持房間絕對安靜,讓寂靜持續籠罩着整個房間,直到相對粗糙而尖銳的生命之音扼殺了這個感覺,這跟以前用那種特别的方式撫慰他的心靈創傷是基本相同的。

    他不能抱怨她打破了這裡的寂靜,他已經答應可憐的凱特可以充分行使自由。

     她一站在門口,就充分感受到了這裡的氣氛,這是很偉大,也是很明顯的。

    目前,他們這次見面跟從前有顯著的不同,尤其是跟在威尼斯的最後一次見面相比。

    那次是他提出來的,這次卻是她主動采取的步驟;與此同時,在他的意識裡面,有少數幾個共同點曆曆可數。

    她的表情跟從前一樣沉重,然後她跟從前一樣左右張望,試圖掩蓋她的沉重,她也跟從前一樣,假裝對那個地方很感興趣,對他的東西非常好奇。

    還有,她的面紗撩得不對稱,一邊高一邊低,他會建議她最好把它拿掉,然後,她會在鏡子面前按他的建議拿掉面紗。

    不過,這些事情都沒有實質意義,而實實在在的,是過了幾分鐘之後,他發現,以前屬于他的責任,現在都變成由她來保障。

    這次,她變成了動腦筋的那個人,而且,她的思考非常主動積極。

    “好吧,這次我毫不猶豫地打開了你的信。

    ” 她一進來,就把一個信封放在桌上,信封很飽滿,那是他裝在一個更豐滿的信封中寄給她的。

    然而,他并沒有看它一眼,他堅信自己永遠不會再看一眼,雖然寫着地址的那一面碰巧朝上。

    所以,他什麼也沒看見,她在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就盯着她的眼睛,拒絕接近她提到的那個物品。

    “那不是我的信,親愛的。

    我的那張便條就是想讓你知道,那不是我的信。

    ” “你是說,那是我的?” “好吧,如果我們願意聽,我想說是他們的,是紐約人的,最終屬于寫信的人。

    打開了也很好,不過,我們本可能,你知道,”他馬上補充說,“原封不動寄還給他們。

    ”他很緊張地微笑着說,“也許,我還要寫一封充滿善意的信一起寄給他們。

    ” 對此,凱特隻是眨眨眼,就像一個勇敢的病人向醫生示意,表示他的手碰到了疼痛的部位。

    他馬上就發現,她是有備而來的,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