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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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更疏遠。

    尤金尼奧當然跟他說過,如果他跟米莉·蒂爾說一句話,他就可能失去當前的位置;但是,他也可以自己判斷,他從來沒有說過這樣一句話,這是闆上釘釘的,這體現了他作為衛兵的專業作風。

    丹什可以發現,就當海風呼嘯的時候,在這個潮濕的涼廊裡,他這幾分鐘裡的專業作風超過從前任何時候。

    于是,我們的年輕人突然清晰地感覺到,他們很可能瀕臨極其可怕的深淵。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不知道是什麼事,尤金尼奧似乎不會告訴他。

    尤金尼奧隻跟他說他覺得那兩位女士(兩位都差不多)有“一點兒”累,就“一點點兒”累,但他沒有說是什麼原因。

    丹什感覺,對方雖然掌握那麼多資源,他卻躲躲閃閃,就像你跟他說意大利語,他卻說英語,你跟他說英語,他卻說意大利語。

    他現在與往常一樣,隻是對他微笑着,不過,他的笑容很淡,我們的年輕人發現,他的神态表明有事情讓他的内心失去了平靜,不管那是什麼事情。

     他們面對面默默地站了一會兒,他的這種神态讓丹什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此時,他們兩個人突然面對着環境惡劣的威尼斯,也突然面對同樣的焦慮,這是很難得的。

    今天的威尼斯,冰冷的雨水從低沉的天空中飛下來,像鞭子在抽,狂風呼嘯、肆虐着,幾乎中斷了一切活動,平時在水上謀生的人們擁擠到一處,大家都擱淺了,他們躲到拱廊或橋梁下面,沒有了收入,感到非常煩悶,甚至變得憤世嫉俗。

    我們的年輕人與他的朋友之間沉默的交流,含義非常深刻,隻要壓力再延續一會兒,他們可能都會崩潰。

    他們都心事重重,他們原來的相互猜疑已經土崩瓦解,此時,他們與其說是對立的,不如說是團結一緻的。

    但是,對丹什而言,這段時間的煎熬讓他很久都不能平靜,即使對方最終恭恭敬敬地陪着他走到門口,當他離開的時候,他還向他鞠了個躬。

    他沒有提到他什麼時候可以再來,當時的空氣似乎就是信息的絕緣體。

    當他邁開步伐的時候,丹什當然知道,他不會惦記尤金尼奧是否邀請他再去,然而,他同時也知道,那可能是對他的懲罰。

    從連接着宮殿“城門”的沿河街道走到對面的廣場上,他頂着比剛才更猛的狂風,所以他将雨傘放得更低,這也是下意識要遮住他的思想活動,但那是遮不住的,由于一些串聯的原因,他不得不接受這樣的尴尬現實:面對那個無比精明的人,那個他認定是有私心的流氓,他非但不能幹掉他,居然還讓他随意揣度自己的企圖,而他卻不能加以反駁或者攻擊,最糟糕的是,他還不能太加以理睬。

    真的很奇怪,一個仆人的判斷怎麼會這麼重要?尤金尼奧的判斷可能很重要,即使因為他隻看到了表面,而且他本人的人品很低,所以他的判斷是錯誤的。

    但是,這個人品很低的人根據表面觀察所做的判斷居然是正确的。

    這就讓他更加難過。

     事已至此,丹什心一橫就不想再想,但現在他一個人,心始終平靜不下來。

    不管天氣如何,他都必須繼續走走,于是,他穿過彎彎曲曲的小巷,來到了聖馬可大廣場,周圍的拱廊可以讓他避風雨。

    此時,就在高高的拱門下面,幾乎擠着一半威尼斯人,而廣場入口有兩根高高的古老柱子,一根上面是威尼斯的代表“飛獅”,另一根則是威尼斯最早的守護神聖狄奧多,這兩根柱子就像一副門框,向呼嘯的風雨敞開着。

    他一邊走一邊覺得奇怪,他居然感到那麼不平衡,不僅是因為他在宮殿吃到了閉門羹,影響他心态的因素還有許多,但大多跟這個有關,這是讓他清醒的冷酷信号,驅散了宮殿對于他的魔力。

    今天的濕冷天氣也是其中因素之一,而丹什恰恰感覺到,今天的風雨似乎擦光了生活信念中的餘量。

    所謂“餘量”,那是他想出來的名稱,是給經不起震撼的東西預留的緩沖帶。

    震撼果真來了;他一邊穿梭在跟他一樣茫然的閑人中間,一邊琢磨着他們所面臨的震撼,他的目光落到店裡的垃圾上面,其實什麼也看不見。

    前面有幾段拱廊鋪着紅色方塊大理石,因為濺滿了鹹水所以有些滑;整體而言,那個地方宏偉而優雅,外形設計大氣,細節也非常精緻,不過,此時就像一間大客廳,像歐洲的大客廳,由于命運逆轉而淪落,變得混亂不堪。

    有幾個棕色皮膚的人跟他擦肩而過,他們頭上的帽子是歪的,穿着寬松的夾克,袖子也十分寬松,看起來像是戴着面具的傷心人。

    原來擺在咖啡館外面的桌子和椅子都收起來了,放在拱廊裡面,好像還是可以接待客人的,他偶然可以看到戴着眼鏡的德國人,豎起了大衣領子,在衆目睽睽之下咀嚼着食物和哲學問題。

    丹什對他們有一些印象,但是,他繞了三圈之後,在佛羅裡安咖啡館門口突然停下來,這時他才得到了一個真正忘卻不了的印象。

    他的目光落到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