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關燈
可以覺得很安全。

    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看見事情怎麼都跟他感覺的一樣。

    實際上,其他的朋友撤離十天之後,他就看得很清楚。

    他很清楚地看見,他跟米莉之間這種奇怪的關系,既不是凱特也不是他自己促成的,盡管他們有明确的動機;那是米莉的功勞,她讓這個關系顯得一清二白,而他們倆沒有做過淨化的工作。

    他感覺,米莉掌控着一切,她本人,她的房子,她的熱情,她的态度,她的人格,乃至她的想象力,都在她自己的掌控之中,斯特林厄姆太太以及盧克爵士也許都隻是幫手而已。

    因此,他知道自己有一個很好的借口,可以問問自己他還得做什麼。

    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幫他們,幫他和凱特;那股力量遠超他和凱特能力之外,無疑比他們好得多,所以,他們沒有理由不利用它來獲得自己的利益。

    否則,他們就是要跟這股力量對着幹。

    也就是說,如果違背米莉的意願,丹什可能覺得無比的痛。

     所以,他要順着她,跟着她一起走,隻要她自己能走。

    在她心愛的宮殿裡面,也隻有他陪在她身邊的時候,她才會走動。

    他所謂的“陪”,從表面上看,是非常“明顯”的表現,那恰恰是凱特的要求。

    實際上,他的表現那麼明顯,以至于在當天傍晚就産生效果,米莉不得不向他索要解釋,她還好像有些尴尬。

    她好像是希望他給個名稱,既然他們現在是單獨在一起,他們就應該有一個共同的說法,這也是為了以後方便,無論如何,他的存在,尤其是在别人不在的時候,必然要有一個比較明确的理由。

    她很關心他會給自己找什麼理由,他知道,他隻要提出一些很一般的理由,比方說他正等着錢或者等人送衣服來或者艦隊街的來信或者命令,也許那也就夠應付她了,甚至可以真正讓她滿意了。

    她可能聽說過,如果沒有艦隊街命令,新聞記者是不能輕舉妄動的。

    也許,他不至于淪落到這種地步;不過,就在那天晚上,斯特林厄姆太太将他們單獨留在一起(斯特林厄姆太太真有心計),他就尴尬得不得了,米莉可就沒見過有人這麼尴尬的。

    他事先做了很充分的準備,面對各種問題,他本應從容應對的。

    但是,有三分鐘時間,他感覺自己無言以對,像一位紳士的錢包被扒手偷了,買東西的時候一時間找不到錢來支付。

    非常奇怪的是,即使他知道凱特肯定會替他說什麼,這竟然沒有為他提供任何幫助。

    在最後的時刻,他沒有問她會說什麼,當時沒有任何理由來問這樣的問題。

    她去找了他之後,他的雙唇被完全封上了,他的精神得到了撫慰,他不會再對她指手畫腳。

    他隻能猜測她可能說什麼,在一個小時之後,在他離開宮殿之後,他好像從空氣中嗅到了真相。

     然而,這個感覺正是他當時顯得那麼醜陋的根源。

    在米莉的面前那麼尴尬,是非常恐怖的,而為這樣的關系找借口,也是很惡心的。

    處在這種關系裡,跟吃飯的時候用藥作調味品一樣讓人倒胃口。

    在兩位年輕女士的最後幾次談話中,凱特可能提到,如果米莉非要知道真相的話,丹什之所以留下來,是因為她找不到别的辦法,隻好這樣要求他。

    如果他留下來,他就不會跟着她,至少不會讓她姨媽覺得他一直跟着她;如果她能讓他不再跟着她,勞德夫人就不能指責說她始終放不下他,她的指責很讓人難過。

    她不知道怎麼才算放下,她一直問心無愧,但莫德姨媽總是疑神疑鬼,這才是讓她疲于應付的。

    而且,他一直很通情達理,目前也一樣,他願意滿足她們的心願,姨媽和外甥女的共同心願,說他會遠離倫敦。

    遠離倫敦就是遠離凱特·克羅依,這讓凱特感到很放心,她對此很感激。

    待在宮殿裡的三小時内,丹什有一陣子感到很恐懼:米莉提到他們這個朋友的解釋的時候,他必須找話來應付,但又不能破壞它。

    破壞這個解釋就等于破壞一切,也可能害了凱特本人,可能構成極其醜陋的背叛,可能毀滅掉他們最後一刻的甜蜜記憶。

    他承諾過她,如果她來找他,他會完全服從她的意願,此時,他完全明白了她的意願包含什麼,他會如實履行諾言,不折不扣。

    今天晚上,在高貴客廳的朦胧燈光下面,對着女主人蒼白的臉,對着這張因為信任他而顯得神聖的臉,也可以說是極其仁慈的臉,他必須通過自己的雙唇說謊話。

    唯一能解救他的,就是米莉放他一馬,雖然她剛才把他吓得要死。

    她的仁慈真實無可比拟,她已經不止一次解救了他,但是,很神奇的是,她其實并不知道他有多麼接近于迷失方向。

     這些都是超驗的行為,盡管有點朦胧,但他終究再次感到壓力輕了。

    他之所以還站得穩,簡言之,就是因為她并沒有強調凱特的說法,逼着他回應。

    他不能站着撒謊,如果有必要,他是會跪下去的。

    于是,他就坐着,由于緊張,交叉的雙腿不停地顫抖着。

    她為他被人家放下表示遺憾,但他已經準備了三四套虛假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