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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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輕松自如,宛若平時。

    今天晚上,莫德姨媽就像一個劇團經理,而她面前的演員就像閱兵式中的士兵,必須表現完美。

    丹什覺得自己像是買了票進戲院看戲的,那個經理就全神貫注地坐在包廂裡面,而那位可憐的女演員則在舞台上,接受聚光燈的強烈照射。

    不過,這位可憐的演員終于通過了考驗,丹什可以發現她,她總是應付得了的;她的假發、她的化裝,她的每一個表情都無可挑剔,她今天的亮相也理應得到熱烈的掌聲。

    我們發現,對于丹什而言,這種印象很快閃現,也很快消失,必須承認,它存在的時間甚至比我們做描述的時間還短得多;但我們也可能指出,有一個瞬間,他似乎過于害怕,幾乎不敢參與熱烈歡迎。

    他感覺自己在那個瞬間腦子一片空白,因此,他隻是默默地盯着那位年長女士的技術審查以及年輕女士訓練有素的表情。

    這是一場戲,他就是這麼認為的,但那是她們兩人的戲,劇中隻有她們兩個角色;而莫頓·丹什隻是觀衆,不過他花錢買了前排的座位,也算是貴客。

    然後,他的欣賞變成了恐懼,也如我們所說的,接着變成了厭煩,盡管他也相信,聚光燈下面那張表情中規中矩的臉向他閃爍着一點智慧的光芒。

    訓練有素的演員一般能夠做到這一點,即使在雙筒眼鏡的審視之下,依然能夠完全融入自己的角色,同時又能向在劇院裡看戲的心上人發送秋波。

     無論如何,在丹什眼中,這場戲一直演着,不久之後另外兩位客人到來的時候,這場戲的場面就變得更為壯觀。

    那是兩位先生,好像都是走錯門進來的,過了一會兒,凱特非常清晰地發現,他們也是演員,跟她一樣接受審查,承擔了跟她類似的任務。

    不過,他們塑造“形象”的方式截然不同,一個好像穿着寬松的衣服,另一個穿着繃緊的白馬甲。

    因此,在斯特林厄姆太太出現的時候,迎接她的就是兩個天真的年輕人以及一個笃定的老兵,還有兩個可有可無的同伴。

    她急匆匆地進來,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充滿遺憾地跟他們說,自己是一個人來的。

    她同伴在最後時刻說不來了,肯定是身體很不舒服,因此打發她一個人來,也讓她表達她的遺憾。

    他們這個魅力十足的朋友身體不舒服,讓凱特跟丹什在晚餐之後自然有十分鐘單獨相處的時間,那是她聽到消息後馬上提出來的建議,他隻是附和。

    那位年輕男士有一種奇怪的印象,似乎在用餐的全部過程中,蒂爾小姐始終是跟他們在一起的。

    勞德夫人将可愛的米莉變成席間談話的主話題,人們當場可以發現,對于這個話題,對于那兩個男演員,那個激情澎湃的年輕人比那個充滿睿智的長者更加熟悉,而且,不管他們可能缺少什麼認識,勞德夫人的外甥女都可以非常迅捷地提供補充,而丹什則被認定是這些人中最有發言權的人。

    不是他率先在新大陸看到并結識了這個妙不可言的人嗎?不是他迅速發現了她的稀有價值,然後以一個朋友和社會“耳目”的身份,打開明亮的燈光為她照明、把她帶到這裡來的嗎? 可憐的丹什盡一切可能回答了大家的疑問,同時也側耳傾聽着大家的言論,但感覺很不舒服;雖然他是平時不大表達情感的新聞工作者,但發現人們似乎認為他的筆是專為某個傑出人物服務的,他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社會耳目?他們在說什麼?他又沒有發表過描述某位年輕女士的文章。

    他似乎發現,大家都在做夢,而這個發現讓他自己醒了過來。

    于是,他安下心來,同時努力化解尴尬,也要盡量捕捉各種啟示。

    他的尴尬在于,如果他說他對米莉的成功沒有任何貢獻,他也不能認定自己與她毫無幹系。

    他感受最清晰的是,這個場合有點像紀念宴會的味道,紀念的對象是一個光輝而短暫的生涯。

    女主角雖然缺席,但她們對她的評論,跟她在場的情況下一樣多,于是,他發現米莉确實了不起。

    勞德夫人介紹了很多令人驚歎的事情,而那兩個穿馬甲的男演員,不知道是真誠的還是僞裝的,也表現得同樣内行;丹什終于認識到,這就是所謂的公衆人物。

    斯特林厄姆太太本應提供更多的證詞,作為這位公衆人物的代表,她的證詞應該是最受關注的,可是,她好像隻帶來了耳朵,一直隻顧着聽人家說;于是,凱特隔着桌子沖她笑了笑,給她鼓勁,給她寬慰,也似乎很樂于替她發言,解釋她的意圖。

    凱特說話的口氣似乎表明,她也許不大能理解她們對米莉的評價,但還是能領會她們的好意,不反對她們粗糙的表達方式。

    丹什也并非沒有感覺到,自己與斯特林厄姆太太也有很深厚的手足情分;在聽着人們高談闊論的時候,他事實上一直在想,這樣的談話會打動美國人的神經嗎?對于美國人的神經,他從前隻是聽說過,但在最近的這次旅行中,他親眼看得很真切,此時,他覺得自己也許已經跟他們學到了一課,但他學到的不是逃避。

     顯然,在斯特林厄姆太太的身體裡,美國神經在顫抖着、轟鳴着、跳躍着,他覺得,這位女士首先是很興奮,也可以說很緊張,因為她在這個場合裡面發現了他自己都數不清的要素。

    她肯定觸碰到了這些要素的他還看不明白的一些方面,雖然她跟人們一樣歡呼雀躍,但他還是發現,在某些時刻,她表現出了超越快樂的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