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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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指着天花闆說道：
&ldquo周末，我希望能帶着孩子一起再來看他&hellip&hellip&rdquo
他出門的時候，忍不住豔羨地看了安托萬一眼，開玩笑地說道：
&ldquo看，你真有錢！&rdquo
&ldquo我工作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也在工作&hellip&hellip&rdquo
那輛老雷諾停在有點遠的地方，維羅妮卡正握着方向盤。
&ldquo他找到了遺囑嗎？&rdquo &ldquo沒有。
我覺得他應該沒有仔細去找。
他跟我談起爸爸以前經常打交道的一個商人&hellip&hellip他隻知道那個人住在貝殼街&hellip&hellip&rdquo 她開着車在小推車裡穿行着，車裡浸滿蔬菜以及她剛剛買的花的氣味。
費迪南認為最好不要跟妻子說具體的數目是多少，但最終忍不住說了： &ldquo猜猜看，自從他們合作以來，安托萬給父親分了多少紅利。
&rdquo &ldquo我猜不出來&hellip&hellip很多嗎？&rdquo &ldquo大概有一百萬&hellip&hellip&rdquo &ldquo老法郎嗎？&rdquo &ldquo新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樣說，安托萬自己也有一百萬了？&rdquo &ldquo應該是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所以我們應該會繼承三十多萬法郎了？還不包括我們在飯店的那一份？&rdquo 他們不敢置信地互相看着，又喜又怕。
這筆大數目，對于他們這種小心翼翼算着每筆開支的人來說，真是天上掉下的餡餅一樣！ 住在大特魯安得西街上，上午聞到的是雷阿爾市場散發出來的陣陣臭氣，下午感受到的是窮人的氛圍，費迪南本以為他們會因此感覺到難為情。
也許他們還不得不忍受每天都在那陰暗蟲蛀的樓梯上來來回回走上好幾回，不得不住在那些盡管現代化了的卻很小家子氣的屋子裡。
一邊是個豬肉鋪，另外一邊是個小小的裁縫店。
一到晚上就很吵。
但是安托萬賺到了一百萬！ &ldquo你覺得我們能找到這筆錢嗎？&rdquo &ldquo肯定是放在哪裡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那麼了解爸爸，你肯定猜得到他會拿錢去幹嗎&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戰争的時候，他買了金子，他跟我說過。
我知道他把金子藏在家裡，但從來不說在哪裡&hellip&hellip他也有可能買了房子&hellip&hellip他們那種人一般會這樣投資&hellip&hellip&rdquo 他們到了法院，費迪南夾着公文包匆匆走向高高的樓梯。
書記員看到他遲到了覺得很吃驚，于是費迪南對他解釋道： &ldquo我父親去世了&hellip&hellip&rdquo 書記員在想是不是要上去握着他的手，安慰他一下。
他接着說道：&ldquo麻煩您去牢房把莫維斯帶上來吧。
&rdquo 他應該停止再想已經被安托萬穩穩拿在手裡的那一百萬。
他從來沒有嫉妒過任何人，更别說這個人還是他的弟弟，雖然安托萬比他更高大，更年輕，身體更強壯。
突然，一個簡單的數字讓安托萬變得不一樣了。
直到今天早上，作為長子，費迪南一直都有點把自己當成一家之主。
他是最聰明，受教育程度最高的。
而且很明顯，他比他們兩個更成功。
然而八月份，安托萬關了飯店，和費爾南德開着一輛比費迪南的更豪華的車去威尼斯、希臘、西班牙還有其他地方旅行了一圈。
他面前已經放了厚厚一堆處理好的文件。
幾分鐘後，會有人帶一個不怎麼說話的小個子男人進來。
他每天在銀行辛勤工作，但每月拿着不到一千塊錢的薪水。
費迪南瞬間覺得自己在慢慢失去威信。
安托萬拿出一沓鈔票就像拿出随便什麼東西一樣。
他想起來小時候曾看到那些代理人在櫃台上喝咖啡，從口袋裡掏出一沓沓鈔票。
他從來也沒有想過安托萬也會成為這樣的有錢人。
&ldquo布朗邦警長沒有打電話過來？&rdquo &ldquo他正在追蹤一名新的證人，但他覺得今天可能碰不到那個人，因為今天是周末&hellip&hellip&rdquo 如果找到父親的那一百萬，他會不會辭職呢？他一邊削着鉛筆一邊情不自禁非常嚴肅地想到這個問題。
不會！首先，就算是得到了那一份遺産，也不夠一家人生活。
他最好還是工作到能拿到退休金吧。
其次，如果真的辭職了，一天到晚待在城堡公園又能幹些什麼呢？他沒有什麼小愛好。
他也不喜歡修修補補。
他也從來不收集東西。
他既不釣魚也不打獵。
每天晚上，維羅妮卡在隔壁的房間看書或者看電視，他則認真地處理從法院帶回來的文件。
他退休了以後能幹些什麼呢？他們會不會賣掉這棟對于他們兩個人來說已經很空又很貴的房子呢？ 到時候去哪裡呢？鄉下？他跟維羅妮卡兩個人都不喜歡鄉村。
一隻胡蜂就能把他妻子給吓暈過去。
她從來不想把孩子帶出來野餐，就是因為她害怕坐在草地上。
到時候他隻能看看書，要麼散散步。
他覺得自己突然變得赤裸裸，容易受到傷害。
他本來以為自己過的是正常的、滿足的、令人豔羨的生活，可是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一無所有。
也許，除了那一百萬&mdash&mdash如果他們能找到的話。
但這一百萬不是他自己賺的，而是先由他爸爸跟他媽媽辛勤工作得來的，然後是安托萬和老人一起賺的，還是用那個讓他覺得丢臉的飯店裡賺來的。
到時候，他跟維羅妮卡也可以去旅遊。
他們也許會在南部過冬。
他們以前沒有錢，不能像當地人一樣随心所欲，甚至有點無所适從。
事實上，他還不确定那張張紙是否有法律效力。
費迪南不怎麼懂民法，對商法知道得更少。
他不情願地翻開文件的第一頁。
他聽到門口有人咳嗽的聲音。
是帶勒内·莫維斯過來的兩個警察中的一個發出來的聲音。
勒内·莫維斯的肩膀很窄，站在兩個穿制服的人中間，面色平靜，沒有一點焦躁不安。
&ldquo請坐。
&rdquo 他坐到椅子上，那兩個警察坐到靠牆的一張長凳子上。
費迪南看了看手表，就像之前在弟弟家一樣。
&ldquo您請的律師還沒有來&hellip&hellip迪布瓦先生，您确定您已經通知到了嗎？&rdquo 書記官對他點了點頭。
書記官也是一個可憐人。
那些警察也是。
他們都在等着。
半個小時後，他們還在等，就像在電影院前面排隊的人，也像戰争時期在商店門口排隊的人。
其實他們的父親也間接地靠戰争牟了利。
靠從家鄉弄到的糧食，他獲得了新的顧客群體。
從這個角度說，安托萬也多虧了戰争。
那個時期的貝爾納過得非常幸福，也養成了很多壞習慣。
一有錢就會毫不猶豫地花光，身無分文時，就毫不羞恥地找父親或者哥哥們借。
&ldquo給熱瓦布瓦先生的辦公室打個電話吧&hellip&hellip&rdquo 書記官去打了。
不一會兒，他的聲音充滿驚訝。
&ldquo小姐，您确定嗎？他沒留下什麼口信嗎？&rdquo 可憐的書記官吓呆了，幾乎不敢跟法官重複他剛剛聽到的消息。
&ldquo熱瓦布瓦先生昨天晚上跟太太一起去了他們在德勒郊區的别墅。
&rdquo 所有人都白等了。
&ldquo把他送回牢房&hellip&hellip&rdquo 莫維斯一直戴着手铐，此時順從地站起來，跟着前面的那個警察走着，另外一個警察跟在他後面。
&ldquo迪布瓦先生，您也可以離開了。
&rdquo &ldquo您不走嗎，法官先生？&rdquo &ldquo我不知道&hellip&hellip我再看看&hellip&hellip&rdquo 他沒什麼事做，也不想回家，因為回家還是無事可幹。
他最後一個離開，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在死寂無人的走廊裡，掏出鑰匙鎖上門。
&ldquo他找到了遺囑嗎？&rdquo &ldquo沒有。
我覺得他應該沒有仔細去找。
他跟我談起爸爸以前經常打交道的一個商人&hellip&hellip他隻知道那個人住在貝殼街&hellip&hellip&rdquo 她開着車在小推車裡穿行着，車裡浸滿蔬菜以及她剛剛買的花的氣味。
費迪南認為最好不要跟妻子說具體的數目是多少，但最終忍不住說了： &ldquo猜猜看，自從他們合作以來，安托萬給父親分了多少紅利。
&rdquo &ldquo我猜不出來&hellip&hellip很多嗎？&rdquo &ldquo大概有一百萬&hellip&hellip&rdquo &ldquo老法郎嗎？&rdquo &ldquo新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樣說，安托萬自己也有一百萬了？&rdquo &ldquo應該是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所以我們應該會繼承三十多萬法郎了？還不包括我們在飯店的那一份？&rdquo 他們不敢置信地互相看着，又喜又怕。
這筆大數目，對于他們這種小心翼翼算着每筆開支的人來說，真是天上掉下的餡餅一樣！ 住在大特魯安得西街上，上午聞到的是雷阿爾市場散發出來的陣陣臭氣，下午感受到的是窮人的氛圍，費迪南本以為他們會因此感覺到難為情。
也許他們還不得不忍受每天都在那陰暗蟲蛀的樓梯上來來回回走上好幾回，不得不住在那些盡管現代化了的卻很小家子氣的屋子裡。
一邊是個豬肉鋪，另外一邊是個小小的裁縫店。
一到晚上就很吵。
但是安托萬賺到了一百萬！ &ldquo你覺得我們能找到這筆錢嗎？&rdquo &ldquo肯定是放在哪裡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那麼了解爸爸，你肯定猜得到他會拿錢去幹嗎&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戰争的時候，他買了金子，他跟我說過。
我知道他把金子藏在家裡，但從來不說在哪裡&hellip&hellip他也有可能買了房子&hellip&hellip他們那種人一般會這樣投資&hellip&hellip&rdquo 他們到了法院，費迪南夾着公文包匆匆走向高高的樓梯。
書記員看到他遲到了覺得很吃驚，于是費迪南對他解釋道： &ldquo我父親去世了&hellip&hellip&rdquo 書記員在想是不是要上去握着他的手，安慰他一下。
他接着說道：&ldquo麻煩您去牢房把莫維斯帶上來吧。
&rdquo 他應該停止再想已經被安托萬穩穩拿在手裡的那一百萬。
他從來沒有嫉妒過任何人，更别說這個人還是他的弟弟，雖然安托萬比他更高大，更年輕，身體更強壯。
突然，一個簡單的數字讓安托萬變得不一樣了。
直到今天早上，作為長子，費迪南一直都有點把自己當成一家之主。
他是最聰明，受教育程度最高的。
而且很明顯，他比他們兩個更成功。
然而八月份，安托萬關了飯店，和費爾南德開着一輛比費迪南的更豪華的車去威尼斯、希臘、西班牙還有其他地方旅行了一圈。
他面前已經放了厚厚一堆處理好的文件。
幾分鐘後，會有人帶一個不怎麼說話的小個子男人進來。
他每天在銀行辛勤工作，但每月拿着不到一千塊錢的薪水。
費迪南瞬間覺得自己在慢慢失去威信。
安托萬拿出一沓鈔票就像拿出随便什麼東西一樣。
他想起來小時候曾看到那些代理人在櫃台上喝咖啡，從口袋裡掏出一沓沓鈔票。
他從來也沒有想過安托萬也會成為這樣的有錢人。
&ldquo布朗邦警長沒有打電話過來？&rdquo &ldquo他正在追蹤一名新的證人，但他覺得今天可能碰不到那個人，因為今天是周末&hellip&hellip&rdquo 如果找到父親的那一百萬，他會不會辭職呢？他一邊削着鉛筆一邊情不自禁非常嚴肅地想到這個問題。
不會！首先，就算是得到了那一份遺産，也不夠一家人生活。
他最好還是工作到能拿到退休金吧。
其次，如果真的辭職了，一天到晚待在城堡公園又能幹些什麼呢？他沒有什麼小愛好。
他也不喜歡修修補補。
他也從來不收集東西。
他既不釣魚也不打獵。
每天晚上，維羅妮卡在隔壁的房間看書或者看電視，他則認真地處理從法院帶回來的文件。
他退休了以後能幹些什麼呢？他們會不會賣掉這棟對于他們兩個人來說已經很空又很貴的房子呢？ 到時候去哪裡呢？鄉下？他跟維羅妮卡兩個人都不喜歡鄉村。
一隻胡蜂就能把他妻子給吓暈過去。
她從來不想把孩子帶出來野餐，就是因為她害怕坐在草地上。
到時候他隻能看看書，要麼散散步。
他覺得自己突然變得赤裸裸，容易受到傷害。
他本來以為自己過的是正常的、滿足的、令人豔羨的生活，可是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一無所有。
也許，除了那一百萬&mdash&mdash如果他們能找到的話。
但這一百萬不是他自己賺的，而是先由他爸爸跟他媽媽辛勤工作得來的，然後是安托萬和老人一起賺的，還是用那個讓他覺得丢臉的飯店裡賺來的。
到時候，他跟維羅妮卡也可以去旅遊。
他們也許會在南部過冬。
他們以前沒有錢，不能像當地人一樣随心所欲，甚至有點無所适從。
事實上，他還不确定那張張紙是否有法律效力。
費迪南不怎麼懂民法，對商法知道得更少。
他不情願地翻開文件的第一頁。
他聽到門口有人咳嗽的聲音。
是帶勒内·莫維斯過來的兩個警察中的一個發出來的聲音。
勒内·莫維斯的肩膀很窄，站在兩個穿制服的人中間，面色平靜，沒有一點焦躁不安。
&ldquo請坐。
&rdquo 他坐到椅子上，那兩個警察坐到靠牆的一張長凳子上。
費迪南看了看手表，就像之前在弟弟家一樣。
&ldquo您請的律師還沒有來&hellip&hellip迪布瓦先生，您确定您已經通知到了嗎？&rdquo 書記官對他點了點頭。
書記官也是一個可憐人。
那些警察也是。
他們都在等着。
半個小時後，他們還在等，就像在電影院前面排隊的人，也像戰争時期在商店門口排隊的人。
其實他們的父親也間接地靠戰争牟了利。
靠從家鄉弄到的糧食，他獲得了新的顧客群體。
從這個角度說，安托萬也多虧了戰争。
那個時期的貝爾納過得非常幸福，也養成了很多壞習慣。
一有錢就會毫不猶豫地花光，身無分文時，就毫不羞恥地找父親或者哥哥們借。
&ldquo給熱瓦布瓦先生的辦公室打個電話吧&hellip&hellip&rdquo 書記官去打了。
不一會兒，他的聲音充滿驚訝。
&ldquo小姐，您确定嗎？他沒留下什麼口信嗎？&rdquo 可憐的書記官吓呆了，幾乎不敢跟法官重複他剛剛聽到的消息。
&ldquo熱瓦布瓦先生昨天晚上跟太太一起去了他們在德勒郊區的别墅。
&rdquo 所有人都白等了。
&ldquo把他送回牢房&hellip&hellip&rdquo 莫維斯一直戴着手铐，此時順從地站起來，跟着前面的那個警察走着，另外一個警察跟在他後面。
&ldquo迪布瓦先生，您也可以離開了。
&rdquo &ldquo您不走嗎，法官先生？&rdquo &ldquo我不知道&hellip&hellip我再看看&hellip&hellip&rdquo 他沒什麼事做，也不想回家，因為回家還是無事可幹。
他最後一個離開，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在死寂無人的走廊裡，掏出鑰匙鎖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