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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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想。

     可問題是,她并沒有把心思告訴我的堂兄愛德華。

    她一直在内心裡做着鬥争,還故意讓愛德華以為她是呂西安的未婚妻。

     後來一段時間,我就經常看到愛德華在家裡出現,幾乎每次都帶些吃的過來。

    他有個什麼計劃,我隻知道個大概,還是聽别人說的,因為他從來不會對我說知心話。

     當地被占領後,城裡唯一的報紙《小說家月刊》停業了。

    這是一份比較保守的刊物,也很古老,是戰前由兩三個辛辛苦苦幹了一輩子的編輯創立的。

     愛德華那個時候已經有一個印刷廠了,還出版了一份小期刊。

    他已經開始想到戰後,準備辦一份能和《小說家月刊》相媲美的現代化報紙,也許能夠替代它。

     他已經找到了很多贊助人,他在那個時候混得可謂如魚得水一般,他才二十四歲。

    我媽媽說安托萬大伯肯定支持過他,并且肯定為他在當地許多要人面前做了擔保。

     然後,九月的一天,也就是黃油事件和愛德華與瑪麗第一次見面之後幾個星期,一群德國憲兵突然出現在我家,把我家翻了個底朝天,推倒了我的父親,帶走了呂西安。

     同一天還有六個人被抓,我弟弟跟這些人都有聯系,其中那個在普安卡雷街上賣收音機的商人應該被處死了。

     他們整整一個月杳無音訊,後來,我們聽說他們都被關進了布痕瓦爾德集中營。

     這件事是不是加快了父親的死亡?應該是的。

    父親得到這個消息後的第三天就死了,呂西安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

     不到六個月,愛德華就跟瑪麗·塔布艾結了婚。

    我母親說她結婚前已經懷孕了,這個消息她倒沒有弄錯,因為菲利普在正常時間之前出世了。

     我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呂西安,我們也幾乎沒收到過他的信,幾乎都是通過别人才知道一點關于他的信息。

    我們一直在等待倫敦方面宣布反攻。

    德國方面讓所有的青壯年整裝待發,這些消息讓我們喜憂參半。

     在那段時間裡,我每天晚上都去我母親的一個女友家睡覺,她家在拉巴洛德的樹林外有一個小農場,離市區有五公裡。

    我每次都是騎自行車去那裡,為了避開交叉路口特意繞一大圈。

     諾曼底登陸,巴黎解放,然後我們這裡解放。

    愛德華和妻子孩子住在一間離我們家不遠的出租房裡,瑪麗和菲利普現在還住在那兒。

     他為什麼一夜間就失了蹤?可以肯定的是,婚姻并沒有讓他的好色本性有所收斂。

    他經常在一個小夜總會裡過夜,那是當時唯一營業的夜總會,名聲不是很好。

    聽說他當時愛上了一個名叫舒佩特的巴黎女歌星。

     我母親收集了家族所有成員的很多信息,她知道他們最隐秘的事。

     這些閑話并非完全沒用,所以我有時候也會聽聽。

    她每次講閑話都是有原因的。

     我覺得母親身上有種能感覺到悲劇的本能。

    她從很遠的地方就能感覺到别人家裡發生了不幸。

    誰家發生了不幸,你必定會看到她出現。

    諸聖瞻禮節那天早晨,她就是第一個出現在我家的人。

     她也是會幫别人處理棘手繁重事務的那種人,比如說照顧生病的孩子,或者給卧病在床的鄰居打掃衛生。

     别人就算不對她吐露秘密,她也能很快發現真相或者自以為發現了真相。

     關于愛德華和瑪麗,她一開始就說: &ldquo他們的婚姻不會持續很久。

    瑪麗太正直太天真了。

    因為太天真,她把自己完全給了他,但對愛德華來說,這一切不過是心血來潮,逢場作戲。

    &rdquo 果然,在一個天氣很好的夜晚,我堂兄跟舒佩特一起離開城市,幾個月後,有人在巴黎遇見他。

     就是在那個時候,外面到處都在傳他的資金出了問題。

    有人把這個問題反映給肅清委員會,這個機構是在德國人離開之後成立的。

    可以肯定,愛德華之前做過很多黑市交易,但是出乎人們的意料,他居然逍遙法外。

    人們私底下都在說,他明面上沒有跟占領者同流合污,但私底下肯定有過密切聯系。

     但是他們把這些罪名安在一些完全無辜的人身上,甚至還抓了一些人。

    他們還剝削了不少什麼都沒有做過的婦女。

     可以确定的是,我堂兄離開之後,居然欠着所有人的錢,還卷走了合夥人的投資資金。

    這些人為什麼沒有去找他的麻煩呢?我那個時候什麼都不關心,連家人也不怎麼理會。

     呂西安從德國回來了,又瘦又弱,在集中營裡整整兩個月沒有吃過一次正常的飯。

     他知道了瑪麗在他出事時結了婚,有了孩子,現在愛德華離開了這個城市。

     他沒有跟我傾訴過。

    在安托萬大伯的幫助下,他進了《小說家月刊》。

    從此以後我們就很少在家看見他了。

     我爸爸有一個在省政府大樓工作的朋友,叫洛特拉德。

    他後來發現了那封信。

    他負責整理德國司令部留下來的幾千噸資料。

    幾個星期之後,他突然看到一封檢舉呂西安在為抵抗運動工作的匿名信。

     這封信寄出不久,我弟弟被秘密跟蹤了好幾天。

    他被逮捕,就是因為這封信。

     我弟弟看到這封信,立即認出了愛德華的筆迹。

    為了防止弄錯,他還偷偷給我看了。

    我們把愛德華寫給我們的其他東西放在一起進行比較,一點疑問都沒有。

     現在,瑪麗對着墓地,乞求一般地對我說: &ldquo布雷斯,他總不能用一輩子來贖罪吧!你可不可以&hellip&hellip找個時間跟呂西安談談?如果他願意,我可以親自跟他講&hellip&hellip我可以把今天跟你說過的話再對他說一遍&hellip&hellip我可以向他下跪&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光是呂西安&hellip&hellip&rdquo 事情到底是怎麼洩露出來的?是我媽媽說的嗎?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