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開夜宴老饕食肉 縫補子貧妪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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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王香大不見了阿大利,找到蘭圃,那裡有大利的影兒?香大東張西望的找去,隻因天光已晚,園中樹木又多,愈加難找。

    香大納悶,賭氣自回花廳,打從他那一對均窯磁的金魚缸前走過,忽見黑團團一個影子。

    香大吃驚,暗道:&ldquo不好!哈叭狗在這裡吃金魚了!&rdquo走近看時,原來不是狗,卻是一個人,蹬在金魚缸邊,對着那缸拉屎哩。

    香大大怒,罵道:&ldquo那個混帳東西,敢在這裡糟蹋我的金魚缸?吃我一腳!&rdquo說罷,伸腳踢去,那人一隻手拎着褲子,夾了半段糞站起來,道:&ldquo是我。

    &rdquo香大對面細認時,原來正是大利。

    香大兩腳蹬地,怨道:&ldquo你合我有甚冤仇?為什麼拔了我的建蘭,又來毀我的金魚?&rdquo大利隻不作聲,在草地上找着一塊瓦片,把糞刮幹淨了,慢慢說道:&ldquo卑職隻當是兩隻糞缸,卻不曉得裡面有什麼金魚,請大人記過一次吧!&rdquo香大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沒法,隻好叫幾個家人來,把金魚用鐵網撈出,另外養着。

    把缸裡的水出幹淨了,等明天早起洗缸換水。

    這一鬧又是一個鐘頭。

    香大心中雖然忿恨,卻因大利是客,不好得罪他,隻得邀他上花廳上去吃飯。

    大利聽得他一聲請吃飯,本來肚裡出空,餓得慌了,連忙把袍褂一臂挾起,匆匆便上花廳。

    香大哈哈大笑道:&ldquo老兄恁樣亂跑,小心跌了一交。

    &rdquo大利不理。

    香大隻得慢慢的跟上廳來。

     這時早已上燈,光如白晝,瞧着一桌紅紅白白的萊果,大利饞涎欲滴,恨不能就上去吃,轉念想道:&ldquo這是道台大人請吃飯,不當頑的,他還要送酒哩。

    我倒要穿上衣帽才好。

    &rdquo主意已定,便一件件的穿着起來。

    香大見他這般恭敬模樣,倒也想着官場請客,是要送酒的。

    連忙也穿上補褂。

    家人見此情形,暗道:&ldquo我們老爺倒有些意思,看這光景,是要送酒的了。

    &rdquo趕即把一壺花雕燙好,杯筷早已擺齊。

    香大旋轉身軀,向家人取過酒壺,滿滿斟了一杯,送至第一席。

    大利也曉得回送。

    二人送過酒,請過安,這回沒鬧岔子。

    家人暗暗點頭,互相詫異。

    二人入席,家人來請升冠。

    這才把帽子摘下來,朝珠褂子也卸了。

    香大舉杯道請。

    大利就不謝了,舉杯一口喝幹,任意吃菜。

    香大也餓得慌了,等不及上頭菜,早把八個碟子裡的萊吃完。

    大利沒法,隻得把果子來補虛。

    一會兒上燕菜,香大就敬了大利一筷。

    大利用匙送到嘴裡,隻覺得淡而無味,就不肯吃第二筷了。

    魚翅來時,大利倒覺得很好吃,拖拖拉拉,灑了一桌的汁。

    家人明欺他是個粗坯,也就裝呆不來替他擦抹了。

    大利又見上了一盤大肉丸子,卻不知道其名叫做&ldquo獅子頭&rdquo。

    但是平生喜吃的是豬肉,見這樣大的肉丸子,不覺笑逐顔開,拼命叉了一大塊,拖到身邊。

    誰知這獅子頭太爛了,未及到口,蹋的一掉。

    可巧掉在膝上,把一件品藍實地紗的袍子,濺了一大塊油迹。

    大利吓呆了。

    那獅子頭早已滑到地上去,兩隻哈叭狗争這肉,狺狺狺叫起來。

    大利的家人,趕忙取一塊潮手巾,來替大利擦。

    香大又跳起來,道:&ldquo這是我的手巾,别要擦油了!&rdquo家人沒法,住手。

    大利擔了心事,吃菜的威風,也稍止了。

    衆家人倒有了吃剩菜的指望。

    一會兒飯來,大利胡亂吃了兩碗。

    香大隻顧自吃,把一隻冰糖蹄子,夾了一半拖在飯碗上吃完了。

    接連又吃了兩碗飯,方才住手。

    大利站起來,合香大請安道謝,這才套上褂子,戴上帽子出門。

    馬車早已伺候。

     大利回到家裡,糞太太埋怨道:&ldquo怎麼一頓晝飯,吃到這時才散,你那裡去頑的?從實說來!&rdquo大利道:&ldquo冤枉!我那裡去頑?王香大那個瘟道台,自己有了個花園,稀罕不過。

    我替他拔了幾根草,他就說是什麼建蘭,一棵棵的自己栽去,一直栽到天黑,這才吃飯,所以晚了。

    &rdquo糞太太審問明白,不則聲了。

    大利才敢探下帽子,剝下褂子。

    糞太太眼尖,見大利袍子上一大塊油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