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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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渠開成了,自然就沒人求雨了。

    可是鐘鼓不斷地敲着,把一些心裡還沒有和龍王爺完全斷絕關系的人又敲活動了:廟裡又增加了好幾個老頭子,青壯年也有被家裡老人們逼到廟裡去的。

    廟裡又定出輪班跪香制,參加開渠的人,凡是和龍王有點感情的,在上下工時候也繞到廟裡磕個頭。

    于長水一邊發動黨團員加緊挖土搬石頭,一邊幫着石匠鑽炮眼崩石崖。

    土渠開得快,給人們增加了信心;石頭崩得響,壓倒了廟裡的鐘鼓。

    跪香的青壯年在不值班的時候,也溜出廟來參加開渠;老頭們說他們心不誠,妨礙了求雨的效果。

    兩天之後,開渠遇上了新困難:上半截土渠已經挖到廟下邊的石崖邊,可是石崖上的石頭太硬,兩天才崩了一排雞窩窩。

    原來的估計不正确,光這一段五十尺長五尺深的石渠,一個月也開不過去。

    這時候退坡的,說閑話的慢慢多起來,也有裝病的,也有說家裡沒吃的不能動的,也有不聲不響走開不來的;剩下的人,有的說&ldquo一年也開不過去&rdquo,有的說:&ldquo現在旱得人心慌,還不如等到冬天再開&rdquo&hellip&hellip原來在廟裡跪香的仍回去跪香,原來隻在上下工時候去磕個頭的也正式編人跪香的班次。

    河邊人少了,崩開了的石頭沒人搬,炮聲暫且停下來。

    于長水一邊仍叫黨團員們搬着石頭支持場面不讓冷了場,一邊脫了鞋,卷起褲管,過到河的對岸,坐在一塊石頭上,對着這讨厭的石崖想主意。

    這時候,田裡的苗白白地幹着,河裡的水白白地流着,廟裡的鐘鼓無用地響着,他覺着實在不是個好滋味。

    他下了個決心說:&ldquo要不能把這麼現成的水引到地裡去,就算金鬥坪沒有黨!&rdquo在火海一樣的太陽下,他坐在幾乎能燙焦了褲子的石頭上,攢着眉頭,兩眼死盯在這段石崖上,好像想用他的眼光把這段石崖燒化了一樣,大約有點把鐘沒有轉眼睛,新辦法就被他想出來了。

    他想要是從石崖離頂五尺高的腰裡,鑿上一排窟窿,釘上橛子,架上木槽,就可以把水接過去。

    他這樣想着,好像已經看見有好幾段連在一起的木槽橫在這石崖的腰裡,水從木槽裡平平地流過去,就瀉在村北頭的平地上。

    他的眉頭展開了。

    他站起來向對岸搬石頭的人們喊:&ldquo同志們,不要搬了!有了好辦法了!&rdquo說了就又過河來和大家商量。

    石匠對他的辦法又加了點補充,說再把崖上釘了一排豎橛子,用鐵繩把橫橛子的外邊那一頭吊在豎橛子上管保成功。

    午上又開過群衆大會通過了這個辦法,退了坡的人聽見有門道又都回來參加工作,黨團員自然更加了勁,找木匠的、搬木頭的、搭架的、拉鋸的&hellip&hellip七手八腳忙起來。

    廟裡跪香的人又少了,氣得于天佑拼命地敲鐘。

    一天過去了,河邊的木槽已經成形,廟裡跪香的人偷跑了三分之二。

    兩天過去了,木槽已經上了架,跪香的人,不但後來參加的全部退出,連原來的八個老頭也少了三個。

    石崖腰裡架木槽是個新玩意,全村男女老少都來看新鮮,吵嚷得比趕集還熱鬧。

    這聲音,在廟裡的五個老頭聽起來心裡很不安,連鐘鼓也無心敲了。

    于天佑說:&ldquo人們這樣沒有誠心,恐怕要惹得龍王爺一年也不給下雨!&rdquo其餘四個老頭撇了撇嘴,随後五個人商量了一下,一齊跪到地上禱告。

    于天佑說:&ldquo龍王爺呀!不論别人怎麼樣,我們幾個的心是真誠的!求你老人家可憐可憐吧!&rdquo就在這時候,忽聽得外邊的人群像瘋了一樣齊聲大喊起來,喊得比崩石崖的炮聲還驚人。

    一個老頭說:&ldquo這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故了!&rdquo說了便爬起來跑出去,其餘四個也都側着耳朵聽。

    出去的那個老頭跑回來喊:&ldquo快去看!接過水來了!大着哩!&rdquo地上跪着的四個老頭,除了于天佑也都爬起來要出去。

    于天佑說:&ldquo難道我們也不能誠心到底嗎?&rdquo一個老頭說:&ldquo搶水救苗要緊!龍王爺會原諒!&rdquo說着便都走出去。

    最後剩下于天佑。

    于天佑給龍王磕了個頭說:&ldquo龍王爺!我也請你原諒!我房背後的二畝谷子也趕緊得澆一澆水了!&rdquo說罷,也爬起來跟着别的老頭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