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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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使賈生常歴艱難亦必自悔其説用之晚嵗其術必精不幸防亡非意所及不然文帝豈棄才之主綘灌豈蔽賢之士至于晁錯尤号刻薄文帝之世止于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為禦史大夫申屠賢相發憤而死紛更政令天下騷然及至七國發難而錯之術亦窮矣文景優劣于此可見大抵名器爵祿人所奔趣必使積勞而後遷以明持乆而難得則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今若多開驟進之門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從跬歩可圖其得者既不肯以僥幸自名則不得者必皆以沈淪為恨使天下常調舉生妄心恥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風俗之厚豈可得哉選人之改京官常湏十年以上薦更險阻計析毫厘其間一事聱牙常至終身淪棄今乃以一人之薦舉而予之猶恐未稱章服随至使積勞乆次而得者何以厭服哉夫常調之人非守則令贠多阙少乆已患之不可複開多門以待巧進若巧者侵奪已甚則拙者廹怵無聊利害相形不得不察故近嵗樸拙之人愈少而巧佞之士益多惟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如近日三司獻言使天下郡選一人催驅三司文字許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勞則數年之後審官吏部又有三百餘人得先占阙常調待次不其愈難此外勾當發運均輸按行農田水利已振監司之體各懐進用之心轉對者望以稱防而驟遷奏課者求為優等而速化相勝以力相髙以言而名實亂矣惟陛下以簡易為法以清浄為心使奸無所緣而民徳歸厚臣之所願厚風俗者此之謂也古者建國使内外相制輕重相權如周如唐則外重而内輕如秦如魏則外輕而内重内重之必有奸臣指鹿之患外重之必有大國問鼎之憂聖人方盛而慮衰當先立法以救國家租賦緫于計省重兵聚于京師以古揆今則似内重恭惟祖宗所以深計而預圖固非小臣所能億度而周知然觀其委任台谏之一端則是聖人過防之至計歴觀秦漢以及五代諌争而死蓋數百人而自建隆以來未甞罪一言者縱有薄責旋即超升許以風聞而無官長風采所系不問尊卑言及乘輿則天子改容事闗廊廟則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議者譏宰相但奉行台諌風防而已聖人深意流俗豈知蓋擢用台諌固未必皆賢所言亦未必皆是然湏養其鋭氣而借之重權者豈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也夫奸臣之始以台諌折之而有餘及其既成以幹戈取之而不足今法令嚴宻朝廷清明所謂奸臣萬無此理然養貓以去防不可以無防而養不捕之貓畜狗以防奸不可以無奸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設此官之意下為子孫立萬世之防朝廷綱紀孰大于此臣自防小所記及聞長老之談皆謂台諌所言常随天下公議公議所與台諌亦與之公議所擊台諌亦擊之及至英廟之初首建稱親之議本非人主大過亦無禮典明文徒以衆心未安公議不允當時台諌以死争之今者物論沸騰怨讟交至公議所在亦可知矣相顧不發中外失望夫彈劾積威之後雖庸人亦可以奮揚風采消委之餘雖豪傑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茲以往習以成風盡為執政私人以緻人主孤立紀綱一廢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臣始讀此言疑其太過以為鄙夫之患失不過備位而苟容及觀李斯憂防恬之奪其權則立二世以亡秦盧杞憂懐光之數其惡則誤徳宗以再亂其心本生于患失而其禍乃至于防邦孔子之言良不為過是以知為國者平居必常有忘軀犯顔之士則臨難庻防有徇義守死之臣若平居尚不能一言則臨難何以責其死節人臣苟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羮同如濟水故孫寳有言周公上聖召公大賢猶不相悅着于經典兩不相損晉之王導可謂元臣每與客言舉坐稱善而王述不悅以為人非堯舜安得每事盡善導亦斂袵謝之若使言無不同意無不合更唱疊和何者非賢萬一有小人居其間則人主何緣得以知覺臣之所謂願存紀綱者此之謂也臣非敢歴诋新政苟為異論如近日裁減皇族恩例刋定任子條式修備器械閱習鼔旗皆陛下神算之至明幹剛之必斷物議既允臣敢有詞至于所獻三言則非臣之私見中外所病其誰不知昔禹戒舜曰無若丹朱傲惟慢逰是好舜豈有是哉周公戒成王曰無若商王受之迷亂酗于酒徳哉成王豈有是哉周昌以漢髙為桀纣劉毅以晉武為桓靈當時人君曽莫之罪而書之史冊以為美談使臣所獻三言皆朝廷未甞有此則天下之幸臣與有焉若有萬一似之則陛下安可不察然而臣之為計可謂愚矣以蝼蟻之命試雷霆之威積其狂愚豈可屢赦大則身首異處破壞家門小則削籍投荒流離道路雖然陛下必不為此何也臣天賦至愚笃于自信向者與議學校貢舉首違大臣本意已期竄逐敢意自全而陛下獨然其言曲賜召對從容乆之至謂臣曰今政令得失安在雖朕過失指陳可也臣即對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縱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斷但患求治太速進人太鋭聽言太廣又俾述其所以然之狀陛下颔之曰卿所獻三言朕當熟思之臣之狂愚非獨今日陛下容之久矣豈有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終恃此而言所以不懼臣之所懼者譏刺既衆怨仇實多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雖欲赦臣而不得豈不殆哉死亡不辭但恐天下以臣為戒無複言者是以思之經月夜以繼日書成複毀至于再三感陛下聴其一言懐不能已卒進其説惟陛下憐其愚忠而卒赦之不勝俯伏待罪憂恐之至
崇古文訣卷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