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菊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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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藝會上演的三天十分叫座。

    在圓滿閉幕後的次日,新橋藝妓街一年到頭從早到晚從各家各戶傳出的練習三弦的琴聲戛然而止了,去習藝的來來往往的女人也很稀少,以金春大街為首,從仲大道的闆新路到對面的信樂新路,就像節日過後的街巷一樣,顯得沉寂而疲憊。

    偶爾有跟包和有名氣的老妓三五成群地來來去去,乍看上去是在做演出後的善後,但确切地說又好像是來告知發生了什麼糾紛似的,引起年輕藝妓們的側目。

     一有什麼事,這些藝妓必有牢騷和抱怨,但不是像政客那樣施展詭計,醞釀紛争,借機漁利的那種奸詐,這或許是藝妓比議員有品格的地方。

    在這一天清晨的澡堂、梳頭店、各家藝妓館中有藝妓住着二樓,凡是有女人聚集的地方,總能聽到圍繞演出相互妒忌的藝評,有造謠中傷、惡言惡語的,也有搬弄是非、無恥诽謗的。

    這一天的夜晚,在千千萬萬的人們舔舐的嘴唇形态各異、熱火朝天地翻動的時候,尾花藝妓館的十吉走上二樓,就有人在談論平時人稱&ldquo花魁&rdquo、&ldquo中國金魚&rdquo的菊千代突然要贖身的傳聞。

    這是從梳頭店回來的雛妓花子昨天在戲還沒散場時忽然遇見來梳圓發髻的菊千代,從她嘴裡直接聽說的,然後花子又把這話傳給了在場的駒代。

    這樣的傳聞就像火苗一樣很快地傳到了左鄰右舍,然後再一點一點地擴散出去,人們的議論也漸漸集中到替她贖身的客人究竟是誰這一點上來了。

    而當事人菊千代呢,好像昨天晚上歌舞伎座戲院的演出一結束,就直奔梳頭店,做好圓發髻後,就不知進了哪家店。

    自從昨天下午離開藝妓館後,菊千代還不曾打來過電話,連跟包阿定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要說菊千代固定的相好,光大夥兒知道的就有四個,至于不為人知的熟客肯定不計其數,如果再加上臨時插入的客人,實在無從判定到底在誰那兒。

    每晚她都會外出應酬,且不是在外留宿就是一連數日出遠門。

    獨自住在藝妓館二樓,一個月頂多一兩次,隻有那一兩個夜晚的獨宿會令旁觀者憐憫地議論其實也有點誇張。

     &ldquo她的相好,不會是日本人的,不是洋人就是中國佬哦!&rdquo在尾花藝妓館的二樓,大家為琢磨不出一個結果來感到不爽,因此大家決定出門打探,或去參拜神佛,或去澡堂和梳頭店。

     趁着大家外出的工夫,駒代坐在櫥櫃前算起這三天在歌舞伎座的舞台上演出《保名》的開銷來&mdash&mdash從給舞蹈師傅和清元班的紅包到劇場後台的雜役、拉幕人的小費,尤其是給濑川一絲弟子們的酬金,包括已經給了的、還沒給的和請人墊付的,都一一核實以免遺漏,通算起來,大概要送出六百幾十圓錢。

    駒代看着賬面,呆呆地抽着煙,突然好像想起什麼事情似的,趕緊把賬本收進櫥櫃的抽屜,往濱崎酒樓挂了個電話,說老闆娘在家的話,想去登門拜訪緻謝,還讓女傭去買了風月堂的商品券。

     對于大前天晚上,也就是演藝會的第一個晚上,平時總要順路去濱崎酒樓的吉岡在自己演出尚未結束時就因什麼急事匆匆離去這件事,駒代總覺得必有原委。

    由于自己和濑川的關系,一有什麼事,總難免做賊心虛。

    從那時起駒代就有些七上八下的不安,但是那一晚吉岡不在,反倒可以與濑川笃悠悠地幽會,聽聽他對演出的評論,請他手把手地指教應改進的地方,駒代滿心歡喜,結果竟沒有給濱崎酒樓打電話。

    第二天因為陪對月酒樓的客人,也就是那位橫濱的古董商,結果一整天都報銷了。

    昨天第三個晚上,駒代突然被意料之外的那位住在大連的客人杉島&mdash&mdash也就是今年春天剛恢複營業那陣拼命向駒代示愛的那個人叫去,駒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說盡好話,才擺脫了他的糾纏,所以打電話的事才不得不拖到今天。

     濱崎酒樓的老闆娘說,那天晚上吉岡先生看不出生氣的樣子,他對江田先生交代了幾句就先回去了,像是有什麼急事。

    如你知道的那樣,江田先生又看了一幕後獨自回的家。

    幸虧沒啥事,駒代暗暗松了口氣,回家後把路上買的兩塊豆沙糕供在櫥櫃上安放的五谷神像前,誠心誠意地感謝神明的保佑。

     當天晚上,駒代順利地完成應酬回到藝妓館,仍不見菊千代,看來她又像以往那樣在外留宿了。

    到了次日大家準備化晚妝的時候,還沒有她去向的任何消息傳來,跟包阿定開始擔心是否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贖身一事漸漸演變成逃亡或自行歇業。

    說起來在此之前菊千代就多次出去陪客後,也不跟藝妓館打招呼,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