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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我對于城鄉兩者趣味的理由。

    先前我怕來此處。

    總以為,差不多是每天都得同到幾個朋友上那面館去喝一肚子白酒,回頭又來到營裡打十輪莊的撲克的我,一到了鄉下,縱能勉強住下也會生病!并且這裡去我安身地方是有四百來裡路,在此十冬臘月天氣,還得用棕衣來裹腳走那五六天的道,還有告假離營又至多不會過兩月,真象不很合算似的!然而經不得叔遠兩兄弟拖扯,又為叔遠把那鄉間許多合我意的好處來鼓動我心,于是我就到這個地方來了。

    到了這鄉下以後,我把一個鄉間的美整個的啃住,凡事都能使我在一種陌生情形下驚異。

    我且能夠細細去體會這在我平素想不到的合我興味的事事物物,從一種樸素的組織中我發現這樸素的美。

    我才覺得我是雖從鄉下生長但已離開的時間太久,我所有的鄉下印象,已早融化到那都市印象上面了。

    到這來了又得叔遠兩弟兄的媽把當作一個從遠處歸來的兒子看待,從一種富厚慈善的鄉下老太太心中出來的母性體貼,隻使我自己俨然是可以到此就得永久住下去的趨勢。

    我想我這個冬天,真過一個好運的年了。

     叔遠見我正在想什麼,又自笑,就問我笑的緣故是什麼。

     &ldquo我想我今年過了一個頂舒服的年,到這來,得你娘把我待得運樣好,運氣太好就笑了。

    &rdquo &ldquo娘還怕你因為一茂進城會感到寂寞,所以又偷偷教我告我大哥,一到十幾就派人把一茂送來的。

    &rdquo 一茂是叔遠大哥的兒子。

    一個九歲的可愛結實的孩子。

    聰明到使人隻想在他臉上輕輕的擰掐。

    因為叔遠大哥是在離此四十五裡的縣城裡住,所以留下他來陪我玩。

    在一茂進城以前,我便是同一茂一床睡。

    日裡一茂叔遠同我三人便象野貓各處跑。

    一茂照例住鄉不久又得進城去跟他的媽同爹住一陣,所以昨天就為人接進城了。

    如今聽到叔遠說是他娘還搭信要一茂早點來,我想因為我來此,把人母子分開,就非常不安。

     我說,&ldquo再請為我寫一信到你大哥處去,讓一茂在城裡久玩玩,莫讓嫂嫂埋怨你大哥,說是老遠一個客來分開他們母子!&rdquo 叔遠就笑着搖頭,說是那不成。

    一茂因為你來就不願進城。

    你還得趁今年為他學完《聊齋》! 我想就因了一茂這乖孩子,我心中縱有不安,也得在這個鄉裡多呆一月了。

     一竹筒栗子,我們不知不覺就已吃完了。

    望到窗邊雪還是不止。

    叔遠恐怕我起床時冷,又為加上兩段炭。

     栗子吃完我當然得起身了,爬起來抓取我那棉襖子。

     &ldquo那不成。

    &rdquo叔遠回頭就把我挂在床架上的衣取到遠處去,&ldquo時候早得很,你不聽聽不是還不曾有人打梆子賣糕聲音嗎? 賣糕的不來,我不準你起來。

    炭才加上,讓它燃好再起身。

    &rdquo &ldquo我們可以到外面去玩。

    &rdquo望到雪,我委實慌了。

     &ldquo那時間多着。

    讓我再拿一點家夥來吃吃。

    我就來,你不準起身,不然我不答應。

    &rdquo 叔遠于是就走出去了。

    耳朵聽到他的腳步踏在雪裡沙沙的聲音漸遠去了。

    我先是照着他囑咐,就側面睡下,望到那窗外雪片的飄揚。

    等一會,叔遠還不來。

    雪是象落得更大。

    聽到比鄰人家婦人開門對雪驚詫的聲音,又聽到屋後樹枝積雪卸下的聲音,又聽到遠遠的雞叫,要我這樣老老實實的安睡享棉被中福,是辦不到的事了。

     火盆中新加的白炭,為其他的熾炭所炙着,剝剝爆着響,象是在催我,我決定要起床了。

     然而聽到遠遠院子的那端,有着闆鞋踏雪的聲音,益近到我住的這房子,恐怕叔遠抖那小脾氣,就仍然規規矩矩平睡到床上。

    聲音在簾外停止了。

    過了一會不做聲,隻聽到為寒氣侵襲略重的呼吸。

     我說,&ldquo叔遠,我聽到你的腳步,怎麼去得這樣久?&rdquo 然而掀開簾子是一個女人,叔遠的母親。

    我笑了,趕忙要起床,這老伯娘就用手止住。

    老人一進房,就用手去彈那藍布包頭上的雪。

     &ldquo我以為你不曾醒,怕他們忘了幫你加盆中炭火,起來又受涼,來看看。

    昨夜是不是睡得好?&rdquo &ldquo謝謝伯媽,一夜睡得非常好,醒以前我還不知天已落了雪呢。

    &rdquo &ldquo我也不想到。

    &rdquo這老太太見到窗子不關以為是昨晚忘了,&ldquo怎麼叔遠晚上窗子也忘關!&rdqu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