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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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道上走,到圖書館去則藏書室關了門。

    還有我得活下來,得用我這敗筆按着了紙寫我所能寫出的小說,寫成拿到各處去,求讨少數的報酬,才不至于讓我住房的東家攆我。

    要我在這種雜耍場一類地方看書也不能靜心,怎麼還能寫出文章?一千字,在所謂我的貨色行市中,至少我應當每天勻出功夫來寫一千字,到月底,才有人開出飯來給我吃,這種情形下,一百個字也無從寫了。

     要想一事不作倒在床上睡,那音樂,那歌聲,用了它那唯恐你久睡傷食的關心樣子來嗾你,來攪你,好歹總得聽。

    他又象知道我耳并不聾。

    塞了耳朵孔吧,塞過了,在縱然沒有見到沒有聽到的行動中,這低調的無形的鞭子,還是在把我靈魂痛痛敲打啊! 我不明白這世界是什麼樣世界,神所分配給我的,連我在一種寂寞的生活下安安靜靜做一點白日的夢也吝惜! &ldquo大正琴有兩架咧,不用猜,是大帥的老鄉吧。

    &rdquo一個朋友到我住處時聽到弦歌之聲就歆羨似的說是琴必有兩架。

    但當聽完我的訴苦以後就把眉蹙着笑了。

     &ldquo你若是真心願意聽音樂,那麼咱們住處就對調吧?&rdquo我說。

     &ldquo但是我那邊欠的債更多,怕不容易。

    &rdquo 朋友是顯然想在欠賬上把留難推托到他的掌櫃身上,說是住處對調怕不能辦到,但我很明白的看出了。

    實際上,朋友怕大正琴正不讓于我。

    這個朋友便是極會作詩的也蘋君。

     有時節,兩邊房裡各有一個人,把那琴彈得嘣嘣咚咚的如同在比賽一個名曲,時間越來就越久,似乎誰都不甘心讓誰比自己更精神,這種糟蹋空間寂靜的功勞,最後是隻能平分了。

    為他們揣想,這中大緻還有那藏在心裡的憤懑在,為了體面與氣力,不會能對罵,不然總不會正适宜于睡眠的清晨還有那超拔琴聲! 夜裡,總應當稍稍休息了,人縱樂此不倦,為了那可以作聲的樂器着想,休息也是一種普通的需要。

    是的,如我所希望,以及樂器所希望,人家放下這神聖工作了。

     從上燈以後,看興趣,有時是可以得一點兩點鐘安靜的。

     感謝天,這些好鄰居,他還有那朋友來邀他到别處去,把琴拿去到别一地方拉彈給一切有福的人聽! 不過,一到夜來的天氣,有涼的風為把日裡新秋帶有餘驕的熱氣吹去,沒有月的時節也還有星子,院子裡适宜彈唱以外更适宜清談,于是可敬的副爺們露着肘子在院子中各據了相當地盤,議論開始了。

     這中我可以學得許多乖,有福能夠聽着一個少校模樣的軍官用他那地道的奉天土話臊罵着各式各樣的娘。

    我奇怪一個軍人在性欲上能找出那麼多新鮮精緻的術語,竟勝過一個用文字表現感情的藝術家,象是翻着字典在罵,又象是背誦一種極熟習的文法,我不明白他那位太太聽了作何感想。

    還有那另一個副爺太太聽了是生出怎樣情緒。

     我将睡到床上還是坐到桌邊來作我應在日裡做畢的工作?我除開在紙上馳驟,為我的鄰居副爺記錄下一些足以供他日研究民族學的人幫助的罵人話語以外,寫一首打油詩也不能辦到,這簡直是一個軍營了。

    如那我所夢想的過去的軍營,在打過勝仗以後,初初的集合攏來各展覽其所掠得的寶物,用着那充滿驕傲與愉快的喉嚨,對着同隊中人無惡意的随便互罵互詛。

     隻有睡着躺着聽! 從一種不能作工不能安睡的生活中,我對我的窮,有着有生以來未曾有過的煩惱。

    要逃出圈子,隻要在我每月平常收入下,多得四十元,或者再少點也可。

    但這區區四十元,把我身作抵押給别人,也沒有能找到的機會。

    就是三十元,二十元,借也沒處可以借。

    日子還正長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