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白水盟心虞姬自刎 烏江絕命項氏雲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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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在攪,萬分不得甯靜。

    同時耳邊,又聽得一陣陣的凄風飒飒,觱篥嗚嗚,俄而車弛馬叫,俄而鬼哭神号。

    種種聲音,益增煩悶。

    旋又陡起一片歌音,随風吹着進來,其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忽爾一聲高,忽爾一聲低;忽爾一聲長,忽爾一聲短,仿佛九霄鶴唳,仿佛四野鴻哀,一齊入到耳内,一齊迸上心頭。

    虞姬原是一位解人,禁不住悲懷邑邑,淚眼盈盈。

    回顧項王,隻是鼻息如雷,不知不聞,急得虞姬有口難言,凄其欲絕。

    這種引起凄涼、引起悲慘的歌聲,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呢?乃是漢營中的張子房,費了幾天心思,編出一曲《楚歌》。

    教軍士們夜至楚營外面,四面唱和。

    真是無句不哀,無字不慘。

    激動一班楚兵,懷念鄉關,陸續偷偷散去。

    連那種鐘離昧、季布,随從項王幾年,無戰不與,無役不随,共死同生,永無異志的人,也會情不自禁變起卦來,背地走了。

    甚至項王季父項伯,亦悄悄地溜出楚營,往報張良,求庇終身而去。

    單剩得項王的子弟兵八百人,兀守營門,尚未離叛。

    正想入報,項王已自醒來,那時酒意已消,心中自是清爽。

    忽聞《楚歌》之聲,不禁驚疑起來。

     出帳細聽,那種歌聲,反是從漢營傳出,不覺詫異道:“難道漢已盡得楚地了麼?為何漢營中有許多楚人呢?”正在思忖,已見軍士進來禀說道:“将士兵卒,全行逃散,隻剩得随身的八百人了。

    ”項王大駭道:“變出非常,天亡我也!”疾忙返身入帳。

    突見虞姬直挺挺地癡立一旁,早變成一個淚人兒了。

     項王見了這種情景,也不由得迸出幾點英雄眼淚,長歎一聲,寂無一語。

    及睹席上殘肴,尚水撤去,壺中未盡之酒猶存。

    一面合廚人燙熱,一面輕輕地一把拉過虞姬,再與對飲。

    飲盡數觥,便信口作歌道: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項王生平所愛之物,第一是烏骓馬,第二是虞美人。

    此次被圍垓下,已知死在目前,惟他心中實不忍割舍美人駿馬,因此慷慨悲歌,欷歔嗚咽。

    虞姬在旁聽得,已知項王歌意,也即口占詩句一首道: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虞姬吟罷,泣不成聲。

    項王也免未陪了許多眼淚。

    就是未曾散去的親信侍臣,在旁見了,個個情不自禁,悲泣失聲。

    項王凄怆了一會兒,陡聽得營中更鼓,已敲五下,乃顧虞姬道:“天将明了,孤當冒死沖出重圍,卿将奈何!”虞姬泫然道:“妾與大王形影不離的已是數年,既然相随而來,自當相随而去。

    縱有危難,怎忍任大王單身而行,惟有生死相依。

    倘能邀天之幸,歸葬故土,死也瞑目!”項王搖首道:“如卿這般弱質,怎能沖出重圍。

    卿可自尋生路,孤與卿就此長别了。

    ”說罷,以袖掩面,良久無聲。

    虞姬突然立起,豎起雙眉,喘聲對項王道:“賤妾生随大王,死亦随大王,願大王前途保重!” 說到重字,陡從項王腰間,拔出佩劍,急向已項上一橫。

    說時遲,那時快,早已血濺珠喉,香銷殘壘了。

    項王急欲相救,已是不及,扶屍大哭一場,急命左右掘地成坑,就此埋香葬墳。

     至今安徽省遠縣南六十裡,留有一座香冢,傳為佳話。

    後來一班詩人,欽佩虞姬節烈可嘉,譜入詞曲,就以虞美人三字,作為曲名,留芳千古。

    比較那位漢朝第一代皇後呂雉呂娥姁,一入楚營,便就失節,真正不可同日而語的了。

     那時項王眼看葬了他的那位節烈愛姬之後,勉強熬住傷心,大踏步出得帳去,躍上烏骓。

    趁着天色未明的時候,率領八百子弟兵,銜枚疾走,偷出楚營,向南逃去。

    及至漢兵得知,飛報韓信,已是雞聲報曉,天色黎明了。

    韓信一聞項王潰圍逃走,急令灌嬰率輕騎五千,往追項王。

    項王也防漢兵追來,匆匆逃至淮水之濱,覓舟東渡。

    所部八百人,又失散大半,僅剩得一二百騎了。

    行至陰陵,見路有兩歧,未識何路可往彭城,不免躊躇,适有鄉農已在田間,因問路徑。

    誰知鄉農卻認識他是項王,恨其平日暴虐,用手西指,可憐竟将這位叱咤風雲的西楚霸王,輕輕送入死地。

    也是項王命中該絕,天意興漢。

    便信以為真,還向那個鄉農拱手一謝,策馬西奔。

     約行幾裡,忽見前面一條大湖,攔住去路。

    至此方知受了那個鄉農欺騙,趕快折回原處,重向東行。

    因為這番周折,竟被灌嬰追着,一陣沖擊,又喪失了百餘騎。

    還虧項王所騎烏骓,不是凡馬,首先逃脫,到了東城。

    項王回頭一看,緊緊相随的僅有二十八騎,四面的人喊馬叫之聲,漸已逼近。

    項王自知難以脫逃,引騎至一山前,走上崗去,擺成陣圖,慨然謂兵士道:“俺自起兵以來,倏已八年,大小七十餘戰,所當必靡,所攻必破,未嘗一次敗北,因得稱霸至今。

    今日被困此間,想是天意亡俺,并非俺不能與天下戰也。

    俺已自決一死,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