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翻戲黨彈琴挑嫠女 可憐蟲獻賦感昏君

關燈
兒,招待相如。

    相如昂然徑人。

    對于縣令,微微颔首而已。

    衆紳争來仰望豐采,見他果然雍容大雅,宛似鶴立雞群。

    回視自己,人人無不自覺慚愧。

    當下仍由卓王孫将相如延至廳上坐下。

    王吉顧大衆道:“司馬公本不願光降,尚是本縣的情面,才肯屈尊呢!”相如接口道:“鄙人孱軀多病,不慣酬應。

    自到貴地以來,隻谒縣尊一次,尚望諸君原諒!”大衆聽了,吓得不敢冒昧恭維。

    卓王孫因是主人,隻得大了膽子,狗颠屁股,語無倫次地大拍一拍。

    談着,上過幾道點心,即請相如入席。

    相如也不推辭,就向首位一坐,王吉以下,挨次坐定。

    卓王孫以及程、鄭兩人,并在主位相陪。

    這天的酒菜,無非是龍肝鳳腦;這天的談話,無非是馬屁牛皮,無用細述。

    吃到一半,王吉笑謂相如道:“聞君素善彈琴,當時梁王下交,原也為此,我想勞君一彈,使大家聽聽仙樂。

    ”相如似有難色,禁不起卓王孫打拱作揖的定要相如一奏,并謂舍下雖是寒素,獨有古琴,尚有數張。

    王吉忙攔阻道:“這倒不必,司馬公琴劍随身,他是不彈别人的琴的。

    ”說完,也不待相如許可,即顧随從道:“速将司馬公的琴取來!”須臾取至,相如不便再辭,乃撫琴調弦,彈出聲來。

     這琴名為綠绮琴,系相如所素弄,憑着多年熟手,按指成音,自然雅韻铿锵,抑揚有緻。

    大家聽了,明是對牛彈琴,一絲不懂,但因相如是位特客,又是縣官請他彈的,叮叮咚咚之聲,倒也好聽。

    頓時哄如犬吠,莫不争先恐後地贊好。

    相如也不去理睬大衆,仍是一彈再鼓的當口,忽聞屏後有環珮之聲響動,私下擡頭一看,正是王吉和他所計議的那位美人。

    此人究竟是誰?乃是卓王孫的令嫒千金,萬古傳名私奔的祖師,卓文君便是。

    文君那時年才十七,生得聰慧伶俐,妖豔風流。

    琴棋書畫,件件皆精。

    歌賦詩詞,門門皆妙。

    不幸嫁了一位才郎,短命死矣。

    如此一位佳人,怎能經此慘劇?不得已由卓王孫接回娘家,嫠居度日。

    此時聞得外堂賓客,是位華貴少年,已覺芳心亂進,情不自主。

    複聽複琴聲奇妙,的是專家,更是投其所好。

    于是悄悄地來至屏後,探出芳姿,偷窺貴客。

    相如一見這位絕世尤物,因已胸有成竹,尚能鎮定如常,立刻變動指法,彈出一套《風求凰》曲,借那弦上宮商,譜出心中詞意。

    文君是個解人,側耳細聽,便知一聲聲的寓着情詞是:鳳兮鳳兮歸故鄉!邀遊四海求其凰。

     有一豔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腸,何由交接為鴛鴦? 鳳兮鳳兮從凰栖!得托子尾永為妃。

     交情通體必和諧,中夜相從别有誰? 文君聽得相如彈到這裡,戛然終止,急将相如的面龐再仔細一瞧,真是平生見所未見的一位美丈夫,便私下忖道:“我久聞此人的才名,誰知不僅是位才子,真可稱為人間鸾鳳,天上麒麟的了。

    ”文君剛剛想至此處,隻見一個丫鬟,将她輕輕地請回房去,又笑着對她說道:“這位貴客,小姐知道他是甚人?”文君道:“他是當今的才子。

    ”丫鬟聽了,又傻笑道:“我活了二十多歲,從未見過這般風流的人物。

    聽說他曾在都中,做過顯官,因為自己青年美貌,擇偶甚苛,所以至今尚無妻室。

    現在乞假還鄉,路經此地,縣令慕其才名,強留數日,不久便要回去了。

    ”文君聽了,不覺失聲道:“呀!他就要走了麼?”丫鬟本由相如的從人出錢買通的,此刻的一番說話,原是有意試探,及見文君語急情深,又進一步打動她道:“小姐這般才貌,若與貴客訂結絲蘿,正是一對天生佳偶,小姐切勿錯過良緣!”文君聽了一怔道:“爾言雖然有理,但是此事如何辦法呢?”丫鬟聽了,急附耳叫她夤夜私奔。

    文君記起琴詞,本有“中夜相從”一語,恰與這個丫鬟的計策暗合。

    一時情魔纏擾,也顧不得什麼嫌疑,甚麼名節,馬上草草裝束。

    一俟天晚,攜了丫鬟,偷出後門,趁着月光,直向都亭奔去。

    都亭與卓府,距離本不甚遠,頃刻之間,即已走到。

     那時司馬相如尚未就寝,正在胡思亂想,惦記文君的當口,陡然聽得門上有剝啄之聲,慌忙攜了燭台親自開門。

    雙扉一啟,隻見兩女魚貫而入,頭一個便是此事的功臣,文君的丫鬟;第二個便是那位有才有貌,多情多義的卓文君。

    相如這一喜,還當了得!趕忙趨近文君的身邊,恭恭敬敬地作上一個大揖。

    文君含羞答禮。

    當下那個丫鬟,一見好事已成,便急辭歸。

    相如向她謝了又謝,送出門外,将門閉上,始與文君握手叙談。

    還未開口,先在燈下将文君細細端詳一番,但見她眉如遠山,面如芙蕖,膚如凝脂,手如柔荑,低頭弄帶,默默含情。

    相如此時淫念大動,也不能再看了,當即攜手入帏,成就一段奇緣。

     女貌郎才,你憐我愛,這一夜的缱绻綢缪,更比正式婚姻,還有趣味。

    待至天明,二人起身梳洗。

    相如恐怕卓家知道,興師問罪,便不好看,索性逃之夭夭,與文君同詣成都去了。

    卓王孫失去女兒,自然到處尋找。

    後來探得都亭貴客不知去向,轉至縣署訪問,縣裡卻給了他一個閉門羹。

    卓王孫到了此時,方才料到寡女文君,定是私奔相如,家醜不可外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