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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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失胭脂山,兒女幾無顔色。

    幸即跨海而有印度,得以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今之印度已盡為英所奄有,專藉鴉片以緻富強,乃一旦遽将富國強兵之本棄之弗顧,以坐緻削弱,反令鄰國得收其利。

    此不能禁者一也。

    印度地廣民阜,種植之貴重者,鴉片之外則有茶樹。

    今即使印人種茶日益繁盛,國中飲之者歲增而月衆,似乎後日茶樹漸多,鴉片可以漸少,然此隻足奪中國販茶之利,而不足補鴉片之所産。

    欲思别植一物,其生息可抵鴉片,斷乎其未有。

    此不能禁者二也。

    英人禁煙之議,屢議之于上下議院,鹹以中國近于雲南、山西廣播罂粟,轉販各省,設使印度一旦禁絕,而中國反得專有其利,于吸食之人毫無裨補。

    夫既知鴉片為毒物,自當不再以毒物畀人,苟其自種而自食,乃系甘陷于坑阱中,無預于人,而于我可告無罪矣。

    今兢兢然惟恐人之得利而己失利,以一利字萦擾猜度于中,而不知毅然自決。

    此不能禁者三也。

    英議禁煙,而荷蘭方且設立公司,糾衆種煙。

    若使他日荷蘭栽植罂粟之利,較之五谷百果什伯倍蓰,則諸國必有效尤而起者,東南洋各島何處不可種煙,則英人至此益難置喙,直有禁之不可而不禁又不可者,進退都非,惟有遵行厥舊而已。

    此不能禁者四也。

    煙台所議和約,于鴉片一節,特加重正稅半稅,而由英人輸納子口稅饷以免厘金,英廷尚恐以稅饷之重,于鴉片貿易或有窒礙,其銷不能暢旺,必令印度商局為之斟酌盡善。

    夫欲漸禁鴉片隻有兩端,極賤則盡人可吸,極貴則惟有财者陷溺其中耳。

    今于煙稅之小者,猶必斤斤焉緻慮,然則所謂欲禁者隻有其名耳。

    此不能禁者五也。

    英人特慮販賣鴉片之名非善,以為我不議禁,他國必有倡是說者,與其出之他人,毋甯發之自我,而并可藉以杜其口。

    又傳教之士其至中土者,往往勸人勿吸鴉片,吸煙者必謂鴉片販自英人,然後我始得而食之,今不能勸己國之人不售,而徒勸我人之不吸,抑末也。

    傳教人無以應也。

    故特創此禁煙會,欲藉以一伸其說。

    不知會中所言,窮年莫殚,累世莫究,志同愚公之移山,心似魯陽之揮日,于必不可成者,以冀幸于萬一而已。

    其幸而成則歸之于人,其不幸而不成則诿之于天,而非上院之爵紳、印度之富商曾措意于此也。

    此不能禁者六也。

    或曰,英國于國家大事,多民為主而非君為主,苟民皆欲禁,君亦不能強民以不禁。

    顧此所謂禁者,非出自通國之民心,不過曾至中土之教士與下院一二搢紳倡行此說耳,原冀天心之悔禍,庶獲人心之轉機。

    然則言者自言,販者自販,譬如秋風之吹馬耳。

    其不能禁者七也。

    況乎英人在今日尚注意于雲南,馬嘉利既殒身于前,而繼往者複接踵于後,其自印度而緬甸,緬甸而雲南,雖屢經蹉跌,而志意不回。

    其通雲南固為貿易事宜,而鴉片為尤重。

    雲南所出白土,雖經販運各省,而究不如印度大土之香味獨絕,中國之人尤視為珍品。

    印度既通雲南,建築鐵路而興輪車之利,則鴉片轉輸,其來尤速,其價益貶,當與雲南土等,則吸者自必舍彼取此,而雲南之種煙自此必稀。

    此英人争利之心,肺肝如見,不然,何為是仆仆哉?而謂禁煙之說易行乎?此不能禁者八也。

    吾請一言以蔽之曰,中國而苟欲禁煙,則其權當操之于我。

    嚴新吸,寬舊染,官犯則黜之,兵犯則汰之,士子則不準與試,另編煙籍,自新者除其名。

    雷厲風馳,上行下效,勿法立而弊生,勿始勤而終怠,勿視作具文,使胥吏擾民而飽其囊橐,務以實心行實政。

    将見三十年之後,印度之煙必不禁而自絕矣,而何必徒望之于英國也。

     英待中國意見不同 我朝自與英國結約通商以來,幾将四十年矣,交際愈深,貿易愈旺,埠日增日廣,沿海各省幾無不遍,而又複自海以達于長江,一若英在今日與中國通商之局,能進而不能退,幾為強弱盛衰之所系。

    英國有識之士,時于無事之秋,盛集之際,各相讨論,而各人意見不同,有欲強中國以收助于指臂者,有欲弱中國以自炫其威權者。

    往者我朝特簡美國人蒲晏臣為公使,出使各邦,特欲結好美洲以為己助,美亦許置中國于萬國公法中。

    英、美兩國人心,其在中國則外和而内忌,其在泰西則每相背而馳,英于中國惟恐美人從而惎間之。

    蒲公使銜命出使之本旨,一曰固邦交,一曰去勢力。

    因英人前後所立之約,無非以勢脅而力取者也。

    于是英人各有議論是事者,有以為我國通商中土豈欲徒恃勢力哉?有時商人為土人所逼,不得不用兵保護,若華官以後能力庇西商,豈不甚善?總之,有事宜歸兩國朝廷秉中裁斷,則釁自無從起矣。

    今欲永與中國和好,莫如收各處領事額外之權,而重改天津之約,一秉至公。

    今美與中國情浃意孚,一切以公法行事,則我亦不得不以公法待中國,今領事在中國,遇事不交華官辦理,而辄調用炮船,此公法所未有也。

    前任公使阿利國曾有此意,謂中外交涉之事,宜歸中國地方官,如不能辦則歸總理衙門,至傳教人入内地,本非和約所許,我惟求中朝事權歸一,上以整頓官吏,下以約束人民。

    我與中國貿易,歲入金錢四十兆鎊,若動恃兵力,适以激怨人心,而為害于貿易。

    即如我求入内地,各國亦尤而效之,苟一許而衆不許,何以昭示畫一?如此則中朝将國不可以為國,甚非所以睦鄰輯遠之道也。

    至于電氣通标、輪車鐵路,中國尚未知其用,無庸強其所不為,俟之他日天子親政之時未為晚也。

    此一說也。

    有以為中國素來自大,輕遠人而外歐洲,此時特以勢力不敵,故隐忍以相安耳。

    如我助中國以治天下,一切悉循萬國公法而行,則必曰,彼非親我,特畏我耳。

    将不視我為友邦,而幾同于屬國矣,若我于中國有所請,必不見許,故我必以勢力行之,然後貿易輪船可至内河,築鐵路,開煤礦,尚機器,以遍通于各處,誠如是也,中國方有振興之機。

    夫使中國而自為政也,可以盜賊永除,官吏有信,開誠布公,保衛西商,有事立行辦理,無堕因循,則我國亦何難惟命是聽,然我知中國必不能緻此也。

    若如甲言,則我自削其利權,誠不如揚帆而歸耳。

    我國商人、教士時為土人所逼殺,華官何嘗能盡心力,徹底辦理?不過曠日費時,模糊了事而已,而中朝亦無權使各官之秉潔懷清,奉公守法也。

    故請命于朝廷,不如我用我炮舶之為速也。

    美國通商中土,或進或退,自當與歐洲一體,即其公使駐京,我見中朝之所以待之者,初無所異,美亦何能離英而獨樹一幟哉?是固毋庸深慮也。

    此又一說也。

    顧觀甲、乙之論,其所重似不止為貿易起見。

    吾謂英國在今日要當強中國以自輔。

    中國既強,與英合好,則他國自不得逞。

    否則俄人肆其東封,日事并兼,至不可制,而印度亦在所堪虞,英豈不見及此欤?夫英于中國通商,所至之地必駐重兵,停戰舶,一有事故,立即調兵自保,隐然若樹敵國之形,各地駐紮領事,皆與地方官文移往來,一有龃龉,則必請之總理衙門,意存恫喝,此中外變故所以日多也。

    誠使彼此如歐洲列國交際之道,又何必水師兵艦仆仆于道途哉?在英國可省無窮之糜費,在中朝亦可息無謂之周旋。

    相習既久,邦交自固,爾無我詐,我無爾虞,而後信孚乎豚魚,誠堅于金石,豈非中外俱蒙其福哉?今聞英廷自俄、土議和以後,拟減東來駐防,兵舶檄調撤回,或亦漸悟此理也欤。

     紀英國政治 英國僻在海外,屹然三島,峙于歐洲西北,形勢之雄為歐洲諸國冠。

    其甲兵精強,财賦富饒,物産繁庶,諸國莫敢與之颉颃。

    自言其國中久享升平,無敵國外患者已千餘年。

    近年以來,持盈保泰,慎于用兵,非甚不得已,必不妄興師旅,與他國之窮兵黩武者,蓋大有間矣。

    顧論者徒誇張其水師之練習,營務之整頓,火器之精良,鐵甲戰艦之縱橫無敵,為足見其強;工作之衆盛,煤鐵之充足,商賈之轉輸負販及于遠近,為足見其富,遂以為立國之基在此,不知此乃其富強之末而非其富強之本也。

    英國之所恃者,在上下之情通,君民之分親,本固邦甯,雖久不變。

    觀其國中平日間政治,實有三代以上之遺意焉。

    官吏則行薦舉之法,必平日之有聲望品詣者,方得擢為民上,若非闾裡稱其素行,鄉黨欽其隆名,則不得舉,而又必準舍寡從衆之例,以示無私。

    如官吏擅作威福,行一不義,殺一無辜,則必為通國之所不許,非獨不能保其爵祿而已也。

    故官之待民,從不敢嚴刑苛罰,暴斂橫征,苞苴公行,簠簋不饬,朘萬民之脂膏,飽一己之囊橐。

    其民亦奉公守法,令甲高懸,無敢或犯。

    其犯法者,但赴案錄供,如得其情,則定罪系獄,從無敲撲笞杖、血肉狼藉之慘。

    其在獄也,供以衣食,無使饑寒,教以工作,無使嬉惰,七日間有教師為之勸導,使之悔悟自新,獄吏亦從無苛待之者,獄制之善,三代以來所未有也。

    國中所定死罪,歲不過二三人,刑止于絞而從無枭示,叛逆重罪,止及一身,父子、兄弟、妻孥皆不相累。

    民間因事涉訟,不費一錢,從未有因訟事株連,而傾家失業,曠日廢時者,雖賤至隸役,亦不敢受賄也。

    國家有大事則集議于上下議院,必衆論佥同,然後舉行。

    如有軍旅之政,則必遍詢于國中,衆欲戰則戰,衆欲止則止,故兵非妄動,而衆心成城也。

    國君所用,歲有常經,不敢玉食萬方也。

    所居宮室概從樸素,不尚紛華,從未有别館離宮,迤逦數十裡也。

    國君止立一後,自後以外,不置妃嫔,從未有後宮佳麗三千之衆也。

    所征田賦之外,商稅為重。

    其所抽雖若繁瑣,而每歲量出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