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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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厚風俗,正人心,較之無用之時文,相懸奚啻霄壤?若捐納不廢,則官方斷不能澄,宦途斷不能肅,徒足以病國而殃民。

    即使此中有才,鄉裡中豈有不共舉之者乎?何事于納赀為也。

    其一曰取士。

    取士不尚乎多,而貴乎有用。

    今一邑取數十人,而名之曰秀才,其中珠玉與泥沙等耳。

    且間一歲而取數十人,不數年間,邑中為士者不少矣。

    為士者多,此民之所以病,而天下之所以亂也。

    漢家設力田一科,蓋欲其無骛乎士之名,而盡其農之實也。

    取士既廢時文,則所以甄别人才者,直言極谏,輿圖、象緯,一切專求乎實用。

    此外則仿效西學,研求西法,務極其精,俾亦得以緻身通顯,則天下之士無不自奮矣。

    其一曰練兵。

    訓練水師,整頓陸營,增置戰艦。

    其所用之器,純以槍炮,而廢弓矢刀矛;其所駕之船,純以輪舶,凡近日所制造者,盡售之于民間,或以供采辦運載之用。

    此外裁汰冗兵,增給軍饷,而後營伍無虛名,兵士得以盡心于王事。

    軍中拔擢,以材力、器藝、技巧為先,而兵部但總其大成而已。

    别開武科,分為三途,一駕駛輪舶也,二制造器械也,三演放槍炮也。

    此與弓刀石三者,所習非所用,所用非所長者,相去不萬倍哉。

    以上四者乃其大綱也,其所以禦之者,貴乎簡而已矣。

    至于與泰西諸國交際,則尤當以簡為尚。

    周旋揖讓,無徒事乎虛儀,當與之開誠心,布公道,可否決以一言,不必詞費也。

    目今時事正坐壞于羁縻二字耳。

    曩時主國是者,尚拘泥乎成例,而今成例安在?可見事之不可不變通也。

    《易》曰:“窮則變,變則通。

    ”非今日之急務哉?而何有乎言說之支離,何有乎文移之往複?其在治民也,于寬大之中隐寓裁制之法,務求其情得以上達,俾上下之交不至于隔閡。

    如造輪船,制機器,設銀肆,開煤、鐵、五金諸礦,出洋行賈,輪舶行駛于内河,許民間設立公司,聽其自為,而官常保助之,毋遏抑之。

    誠如是也,有不國治民安,上下相通,内外交悅,以臻于無為之化者,未之有也。

     停捐納 天下自捐納之開,朝廷之上,幾有市道焉。

    内官自郎中始,外官自道員始,以次遞下,一切皆有價值,而更複減價折值以廣招徕。

    從此守财之虜、纨绔之子,隻須操數百金、數千金、數萬金,以輸之部,立可緻榮顯,朝猶等于負販,夕已列于搢紳矣。

    其用赀尤多者,即可領憑赴任。

    其指省分發,需次省坦者,亦複随行逐隊,聽鼓應官,公然以為民上自居矣。

    但得與上遊相識,或有世交舊誼,立可得優差,或分派之厘稅各廠,月取數十金或百餘金。

    而問其果皆實心辦事否,則月至不過數日,餘皆委之司事而已。

    各廠事簡而人衆,不過上遊以此為調劑而已,其所以糜費朝廷之府庫者,不知凡幾,是挾數百金、數千金,而月收其利至于無算。

    但在廠當差數年,而捐納之赀早已全償,及其挨班得缺,取盈于民,尚忍言哉。

    近日行捐員考試之法,以觀其通否,而所出之題則策論也。

    聞悉系倩人代作,不過照例納金以飽阍役之囊橐而已。

    若是者,仍非甄别以文字,而仍索取其貨賄也。

    其有不覓代倩,不納苞苴者,則必墨污其卷,塗改其字,俾置劣等,蓋法立而弊生如此。

    夫所謂捐納者,原與科甲不同,使必能以文字争長,則又何必舍科甲而就捐納哉?今必試之以必不能之事,而曰不能則汰之,是亦冤矣。

    況乎居官莅民,獨在區區之文字乎?其見亦傎矣。

    為上遊者,獨不可于接見之頃,詢之以時務,試之以谳獄,示之以疑難案牍。

    隻于數語之間,即可觇其才識,自此二三次或四五次,其胸中所蘊,能堪治民與否,當必昭然洞悉。

    才者進之,不才者退之,固易易耳。

    無奈今之為上遊者,隻以情面為瞻徇,請托為引援,鑽營為階進,财賄為升擢,逢迎結納為與畀,惟便其一己之私而已。

    其所謂賢者未必賢,所謂才者未必才,官方何由澄叙,宦途何由整肅哉?原夫捐納之初,已以利始,至此而責其志趣卑污亦晚矣。

    捐納之弊,大者病國殃民,小者空糜廪祿,故不廢捐納,天下終不得治。

    然則今日各省所有之捐員,将盡沙汰之乎,抑另試之以别事,使其各效奔走乎?吾請為上者大加察核,汰其不肖、不才、不能者,而擢用其賢者、才者、能者。

    沿海之地則先試之以洋務,其在他省則先以理财各事試之,果其不競不貪,而後委之以民事,必倍昭其鄭重,而彼自奮矣。

    或曰,為仕者貴乎通達政體,明察利弊,以愛民之實心,行愛民之實政。

    往往見科甲出身者,僅知誦讀時文,迂腐之氣,不可向迩,否則自恃為正途人員,驕淩貪愎,為人所不敢為。

    而捐員之撫字催科,反出其上,故才居報最行堪卓異者,多出之捐員之中。

    是則何途無才,捐員何不可與科甲、保舉兩途齊驅并駕哉?不知捐員之自拔于尋常者,千百中之二三而已,其足以壞國家之大體,為盛德之深累者,實無窮也。

    蒙故以為捐納一途,萬不可不停。

    然則今日之軍需兵饷所以補苴正賦者,将從何出?此時帑項已極形其支绌,再裁此款,其勢實難,此籌國是者斷不肯聽也。

    吾以為無難也。

    捐納一途,但當如漢家納粟之例,畀以虛銜而不能給以實缺,此外則如虞廷金作贖刑之例,但許贖罪而不能求官。

    且每年诏各直省督撫,痛裁糜費,厘稅各廠,止設一官以專責成,其餘一切罷之,即以羨餘歸之國家。

    且亦思捐例日開,捐員日多,現已有壅擠之患,再閱數十年,将所謂官者滿街悉是,遍地皆然,爛羊續貂之诮,重見于今日矣,豈盛朝之所宜有哉?矧乎興利之法,于今實多,又何必鬻爵售官,至于累民病國?如開辟礦務,整頓鹾綱,鼓鑄錢文,皆今日之要務也,何不次第而舉行之?嗚呼!宜廢者不廢,此民生之所以日敝,國計之所以日绌也;當行者不行,此财源之所以日竭,利權之所以日落也。

    徒令天下有心人撫懷宦習,蒿目時艱,雖焦唇敝舌,大聲疾呼,而終至于無如何也。

     設官泰西上 我國自與泰西通商以來,中外交涉之事亦正多故矣,于是議者遂謂中外之相隔閡,固由于語言文字之不同,而亦由于聲氣之不通也,莫如遣使駐紮各國都城,而于華人彙聚之地,簡派幹員,設立領事,藉以為之保衛。

    此議一興,論者以為然,于是朝廷簡賢任能,各授以職,固有意乎經營遠略,而骎骎乎馳域外之觀矣。

    顧或者以為,吾觀泰西列邦之通商人國也,商之所至,兵亦至焉,無不駐戰艦,設水師,置火器,往來絡繹,隐然若備敵國,一有龃龉,兵鋒立啟。

    彼以為非如是,則不足以張國體,樹國威。

    往者彼國之行賈于印度、東南洋也,率皆拱手以聽命,于是蠶食鲸吞,據為己有,隸入版圖。

    故歐洲各國所臨其地之人,無不畏威奉令,退讓懾服之弗遑。

    泰西之以兵力佐其商力也如此。

    若我國則不然,僅恃一介之使,天朝之命而已。

    其持節而至泰西也,即附乘其郵舶而行,一切鹹賴西人為之調度。

    昔蔡侯、許男二國君也,以其同乘楚車,謂之失位,故不書于《春秋》。

    今欽使領事附乘西航,何以異是?則其銜命之初,已無威儀之足懾,又何論其他?至于領事所治者,商務也。

    若華民之至外土者,類皆潦倒困窮,流離颠沛,計無複之,遠泛重瀛,以期緩死須臾而已,掘金而外,工匠、農役為多,安得有巨力者出其間?且其人,類皆頑愚兇悍,習與性成,在内地猶難加以約束,況其出乎數萬裡之外哉?既無名分之相系,又無勢力之相維,一旦交涉事起,殊難措辦。

    至于新嘉坡、槟榔嶼、噶羅巴、東南洋諸島,雖多閩、粵之人寄居,顧其人,類皆購田園,長子孫,數世相承,有在其地二百餘年而不歸者,率入英籍,為其管轄,所異者不過衣服、飲食、文字、語言尚如其舊耳。

    今我國設有領事以臨之,恐未必為我所用也。

    或謂華民之流寓于各處者,不下數百餘萬,其中豈無魁碩賢豪,傑然特出,為衆望之所孚,輿情之克協者乎?倘國家賜以尺一之書,立為領事,使之總理各務,必能施措裕如,折沖禦侮,為邦家光。

    近如新嘉坡之黃君、越南之張君、舊金山之劉君,皆其卓卓者也。

    我國家如欲設立領事,何不使之前驅先導,辟莽披榛,以緻其成效乎?吾以為此說亦未必然也。

    蓋彼之所以取信于西人者,不過在貿易場中焉耳,于國家政事體裁未必能知之也。

    且彼聲譽之來,乃由倚賴西人而緻,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即使一旦畀以重任,亦複奚裨?試觀出入西人之門者,其料事非不明,論事非不精,人人無不以為熟悉洋務,及既筮仕服官,而其設施展布,絕無所異于人。

    何則?其于一切消息,不能随事而通也,不能随人而訪也。

    如是,局中之所事,實異局外之所聞可知矣,又何怪其昔昭昭而今昏昏也?吾見如是者蓋不一其人矣。

    然則洋務豈易言哉?況乎出使遠國,保持商旅哉。

    嗚呼!立國以自強為先,在乎己者能有恃以無恐,而其餘自無不舉矣。

     設官泰西下 中國地大人衆,實為全地球之冠。

    以人數而論,幾足以抵歐羅巴一洲,泰西諸大國無一能與之颉颃者。

    即以粵東一省言之,前時戶口之數書于版籍者,不過三百萬,今則幾不下三千萬。

    無論通都大邑人居稠密,即巨鄉重鎮亦皆有十數萬衆,其散而之四方者,莫能稽也。

    至其謀生海外,寄處于遐陬絕峤者,更不知凡幾。

    大抵近自東南洋各海島,如越南、暹羅、新嘉坡、槟榔嶼、噶羅巴、非裡比納、婆羅洲、蘇門答臘等處,遠如澳大利亞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