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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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此自然之利也;制造操作,佐以機器,此人工之利也;舟車緻遠,販有易無,此商賈之利也。

    是在上之人教導而鼓舞之耳。

    上行而下自效,行之十年,當有可觀。

    此非與泰西諸國争其利也,亦欲使我固有之利仍歸諸于民耳。

    民生既足,國勢自張,而後一切乃可以有為。

    遠賊議堵,近賊議剿,降賊議撫,此盡人所知者也。

    今賊踞江、浙,堵剿俱窮,議者乃不得已而欲用撫,不知此時撫未易言也。

    江、浙之賊視上遊以為緩急,法當專攻金陵,而分兵以牽制江、浙,使賊首尾不能相顧。

    金陵既拔,則此輩立當渙散耳,然後可以議撫也。

    庚申以前,賊習于勞苦,其氣銳;庚申以後,賊安于逸樂,其志惰。

    苟得勁旅以躏之,可殲之于一鼓。

    故破今日金陵之賊不難,先在建壘掘濠,長圍深阻,然後廣購火器,多用地雷,勢必旦夕奏功。

    發賊肅清而後可徐議其他。

    天下之患,不患在賊而患在無人才;朝廷之上一切設施,不患在持法而患在行法之無人。

    有人而後法以立,于是蠲免之及,條教之頒,守禦之方,折沖之略,皆能持之以實心實力,而一切非具文。

    然此其人不能于尋常科第中求之也,在儲之于平日而已。

    始以空言以收天下之才,繼以實事以試天下之才,而後真才乃出。

    即其權宜時勢,斟酌損益以變通之者,亦非盡越乎法之外,乃能不拘乎法之中耳。

    人才者,國家之元氣,群生賴以立命。

    誠能朝無幸位,野無遺賢,又何有于區區之盜哉。

    三病既除,然後天下事可得措其手足矣。

    至于恢宏王道,敷施善政,整頓軍威,肅嚴邊事,俾強鄰悍國,鹹就我範圍,是所望于一變之君子。

     拟請建蔣芗泉中丞專祠議 蓋聞帝崇有德,一朝首重酬勳;民報惟功,百世而有必祀。

    斯固秉彜之恒性,亦物則之常經也。

    惟昔蔣芗泉中丞之開府粵中也,說士若甘,愛民如赤,興利除弊,立綱陳紀,敷陳善政,不勝枚舉。

    載在志乘,彰著耳目,固可得而言焉。

    粵東風俗強悍,戶多遊民,學東府之呼盧,效中山之跕屣,以樗蒲為生活,至淫蕩以傾家。

    公之甫下車也,即申賭禁,嚴懲重罰,言出惟行,令甲高懸,法無曲貸。

    于是嗜博之徒屏足斂息,而不敢複犯,俾粵東數十年積弊為之一旦革除,聞者無不呼為快事。

    此其善政一也。

    向來官場往來,簠簋不饬,苞苴公行,遑計聲名,惟肥囊橐,蓋已視之如恒事,行之若坦途矣。

    惟公澄叙官方,整饬吏治,群無害馬,庭有懸魚,豪族自懲,而下僚鹹肅。

    于是所有各種陋規,無不裁革。

    此其善政二也。

    粵境内山外海,盜賊淵薮,所在皆是,夤緣為奸,難于緻诘。

    甚或勾7人以助虐,串蠹弁以均肥。

    蒼黃估舶,投鲸浪而不歸;雜沓漁舫,挂鲎帆而竟去。

    惟公密委腹心,随探巢穴。

    其未形也,消其萌蘖;其已顯也,拔其根株。

    設立炮船,分段邏巡,然後闾閻得以安枕,海氛斯息,客路無驚。

    此其善政三也。

    夫淄蠹生于小吏,藩飾盛于敖民,惰俗可懲,匪人當去。

    惟公申嚴保甲,練習沙丁,藉以鋤莠而安良。

    卒至飛鸮革音,食泮宮之桑葚;飲羊變俗,頌三月之衮衣。

    來蘇之望載于衢,有道之歌騰于野。

    此其善政四也。

    粵東惠屬數縣,素與客籍之民雜居錯處,時啟争端,曆來莅粵者憚于紛更,止為兩可之詞,殊昧酌中之義。

    惟公投袂以興,統兵而出,龍工可往,盡洗蟲沙,蝸角先焚,便空蠻觸。

    既武功之有耀,亦文德之克敷。

    懾以威風,結之恩信,卒至安插漕湧,鹹俾得所。

    此其善政五也。

    迩來設關征稅者,幾于榷盡锱铢,搜無遺蘊,抽厘廠局,林立相望。

    理财者方以此為能事,公以為此适所以病商,而非即以裕國也,因是專折奏免粵東厘金數十款。

    賈艐感德,市廛騰歡。

    此其善政六也。

    食為民天,足食即所以惠民。

    粵東地狹民稠,粳稻之利,其收較歉,豐年尚可贍家,兇歲必嗟枵腹。

    其所以資接濟而實囷倉者,全賴西粵之轉輸,南洋之運載。

    乃向以間關之阻,厲禁堪虞,幾至米商為之裹足,而民生愈匮。

    惟公奏免各處米船進口船鈔,以廣招徕,而後民歌宿飽,戶免啼饑。

    此其善政七也。

    帝疇陳六極,固有疾之宜矜;王政先四民,在窮者之無告。

    粵東素設有養嫠、恤瞽諸善舉,相沿既久,未免奉行故事。

    惟公以實心行實政,俾有惠均沾,無微不至,而後鳏寡孤獨無不有養焉。

    此則非徒首号神君,亦複堪稱慈父矣,雖杜母、召父,何以加焉?此其善政八也。

    公雖以馬上得官,而下士愛才,根于衷曲,禮賢慕德,出自性生。

    公在任之日,值大比之年,凡有科場各事,無不周備臻至,入闱士子,左宜右有,絕少缺乏之虞,為向來數十年所未有也。

    此其善政九也。

    近日粵東人才傑出,科甲蟬嫣,文名鼎盛,足與宇内抗衡。

    而公尤以振興文教,樂育賢才為己任,甄别士子,先器識而後文藝。

    城中舊有長春仙館,公自捐廉俸,首為倡率,改建菊坡書院,延名望之儒為之山長,所取一以實學是務,彬彬郁郁,稱盛一時。

    此其善政十也。

    凡此十者,鹹著實功,并非虛美,迄今流風餘韻,猶令人想望弗置。

    乃公既去粵,即不作出山之想,将以優遊泉石,嘯傲山林,以自頤其性天。

    天子以時方多事,首重荩臣,藉以宣猷布化,因特诏起公于家,方期大用,一抒抱負,以霖雨蒼生,乃至京師,病沒旅邸。

    朝廷聞而震悼,追念前勳,命将公事實宣付史館。

    而粵中士民沾溉公之恩德者,不聞以奏建專祠為請,此誠阙典也。

    敬胪公之前後治績著于篇,庶冀他日粵民上請,當道者亟為之也。

    嗚呼!公雖不以此重,報本追始者要不可忘也,粵民其念之哉。

     答《強弱論》 前者《香港日報》中嘗論國家盛衰強弱之故,倚伏無端,而其能明緻弱之由,振積衰之勢,操自強之道,立常盛之地者,則未有之也。

    夫四海大矣,人才衆矣,豈無深識遠慮之士,炳燭于幾先,斡旋于事後,坐而言可以起而行者?日報秉筆主人嘗以是篇附于郵筒,遠緻之七萬裡之外,來問于甫裡逸民。

    逸民讀未終篇,作而歎曰:“憂深哉,其人也!此恤緯之嫠,倚柱之女,所以緻無可如何之思也。

    ”因聊據所見以答之。

    嗚呼!世變至此極矣。

    中國三千年以來所守之典章法度,至此而幾将播蕩澌滅,可不懼哉?夫古人無異治,強弱無異民。

    非古之強遠勝今,亦非今之強遠遜古。

    善用之則強,不善用之則弱。

    然而強弱之勢已形見者,何哉?則時為之也。

    有心人曠觀往古,靜驗來今,而知天道與時消息,人事與時變通。

    居東南者每由東南而之西北,居西北者每由西北而之東南,而西北恒強,東南恒弱,東南柔而靜,西北剛而動。

    靜則善守,動則善變,故西北至東南獨先,東南通西北獨後;柔能持己,剛能制人,故西北每足為東南患,東南不足為西北病。

    顧守有時足以待變,柔有時足以制剛,而遲速久暫之間,審幾者每不能決之于操券。

    則以守必承其弊,柔必化以漸,未弊則彼将先乘以困我,未漸則彼将先發以難我。

    由是觀之,方張之機不可遏,始厲之鋒不可撄,明者、智者知其然矣。

    然則何以待之?曰,莫如師其所長。

    蓋天道變于上,則人事不得不變于下,《易》曰:“窮則變,變則通。

    ”此君子所以自強不息也。

    或曰,必變而後可以為國,則将驅東南之風俗政事、文物聲明,而盡西北之乎?非也。

    吾所謂變者,變其外不變其内,變其所當變者,非變其不可變者。

    所謂變者,在我而已,非我不變而彼強我以必變也。

    彼使我變,利為彼得;我自欲變,權為我操。

    或曰,否。

    弱即強之機,強即弱之漸,守可長而變難恃,柔不敝而剛易壞。

    不觀夫商之鬼方,周之《狁,漢之匈奴,晉之拓跋、五胡,唐之吐蕃、回纥,宋之契丹、女真,明之也先,其種類或存或亡。

    又如羅馬盛于漢,西域回部盛于唐,西班牙盛于宋,葡萄牙、荷蘭盛于明,而今皆無聞。

    自古仁義為國,其敝也衰;甲兵為國,其亡也蹶。

    元太祖之興,其兵力無敵于天下,而自入中國,漸至萎靡不振,是以至弱馭至強,至柔服至剛者,道之至也,何必用彼以變我?嗚呼!此未明天道之所當然,人事之所以然也。

    吾不必遠征諸三代以上。

    春秋之際,幅員狹隘,楚、越并為蠻邦,遼遠視同絕域。

    自是而降,漢、唐聲教漸訖遠方,元、明版圖迥逾朔漠。

    逮我聖朝,青海、雪山近在肘腋,珠崖、台島鹹奉冠裳,是境土之由漸廣斥也如此。

    而歐洲諸邦亦漸由印度而南洋,由南洋而東粵。

    百十年間,洪波無阻,光氣大開,海舶估艘,羽集鱗萃,凡前史之所未載,亘古之所未通,無不款關而求互市。

    我朝亦盡牢籠禮貌之,概與之通和立約。

    合地球東西南朔九萬裡之遙,胥聚之于一中國之中。

    此古今之創事,天地之變局,此豈出于人意計所及料哉?天心為之也。

    蓋善變者天心也。

    天之聚數十西國于一中國,非欲弱中國,正欲強中國;非欲禍中國,正欲福中國。

    故善為用者,可以轉禍而為福,變弱而為強。

    不患彼西人之日來,而但患我中國之自域。

    無他,在一變而已矣。

    三十餘年來,西人之至此者,群效其智力才能,悉出其奇技良法,以媚我中國,而我中國熟視焉若無睹,漫習焉弗加察。

    所謂握要制勝者安在?所謂先事預防者安在?或且以深閉固拒為良謀,或且以柔服羁縻為至計。

    在朝者,不出于江統之徙,則出于魏绛之和;在野者,不出于辛有之籲嗟,即出于郇模之憤激。

    即其稍有變通成法者,小變而非大變,貌變而非真變也,紛飾蒙蔽,因循苟且。

    此賈長沙之所以痛哭流涕長太息者也。

    夫用兵以刀矛一變而為槍炮,航海以舟艦一變而為輪舶,行陸以車馬一變而為火車,工作以器具一變而為機捩。

    雖刀矛、槍炮同于用兵,舟艦、輪舶同于